“師尊!”照聞看著許之南虛弱的模樣,雙膝一軟跪在地上,他膝行到許之南身前,雙手顫抖著不敢去觸碰,眼睛在火光的映襯下猩紅一片。
鐘馗粗魯地抹了一把臉上的汗,留下幾道狼狽的碳灰痕跡:“仙尊的脈象為何如此虛弱?我輸了靈力進去,簡直是泥牛入海,什麼作用都沒有!”若不是親眼所見,鐘馗實在無法相信眼前之人,是當今修仙界最強的人之一,他的靈力枯竭到像是整個人被掏空了一樣。
許之南一夕間衰老了許多,他的嘴唇慘白乾裂,一張臉竟找不到半分顏色,他顫巍巍地抓住鐘馗的衣袖,氣若遊絲地說:“不必……我大限……到了。”
解彼安站在一旁,焦急地看著鐘馗還在往許之南身體裡輸靈力,但從鐘馗的表情就能判斷出這隻是徒勞。
範無懾神色肅穆,看著那虛弱如風中秉燭的老人,想起許之南當年意氣風發的模樣,心中百感交集。
若許之南死了,這世上記得他大哥的人、與他有共同的關於大哥的回憶的人,就隻剩下他和令他厭惡的李不語了。
他不希望許之南死,他不希望這個世界上,最後隻剩下他記得那個驚才絕豔的宗子珩。
照聞哽噎道:“師尊,是徒兒沒用,讓您失望了。”
照聞的愧疚不無道理。許之南是純陽教三百年來難得一遇的天才,而立之年就破格做了掌教大師兄,仙途可謂順風順水,但他的徒弟卻沒有這樣的運氣,他一生收了五個入室弟子,無一有問鼎的資質,倒是照聞的徒弟略有許之南當年的勢頭,可惜還太年輕,撐不起偌大一個教派。
大名宗氏的沒落,宗氏兄弟鬩牆固然是主因,但追根溯源,是宗氏連續三代沒出一個能領軍仙界的人物,守不住先祖留下的基業,一個門派若沒有一個能鼎立修仙界的領袖,那麼家業越大,在外人眼裡,隻是越肥的肉。
許之南以如此高齡,依然執著地要突破不滅天火,就是因為此境猶如鳳凰涅槃,可讓他重獲新生,但這是一柄雙刃劍,越是臨界,他的心火就越猛烈,一旦失敗,就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衰落
。
許之南搖搖頭:“照聞,你做的……很好,純陽教,交給你了。”
“不,不,師尊……七星燈!”照聞嘶聲喊道,“快去找七星續命燈。”
“七星燈被偷了。”鐘馗沉聲道。
照聞眼含血淚:“蒼、羽、門!純陽教必報此仇!”
許之南用那灰濁的雙眼看著鐘馗,啞聲道:“天師,我有一……不情之請。”他奮力想要起身,這具世稱九州大地上最堅韌、最強悍的刀槍不入的身體,此時卻幾乎難以動彈。
鐘馗頓覺心酸,他俯下身去:“仙尊請講。”
許之南貼著鐘馗的耳朵,悄聲說了幾句話。
鐘馗瞪大眼睛,臉色一變。
許之南捂著胸口,劇烈咳了兩下,身體猛地抽搐,口鼻突然滲出了鮮血。
“師尊!”
“掌門師尊!”
許之南回光返照般緊緊抓住鐘馗的手,眼睛瞪得大大的:“空華帝君……他……”
範無懾如遭雷擊。
空華帝君,修仙界最後一位人皇——宗子珩——
大名·無極宮·清暉閣
“真的嗎?”宗子珩驚訝地放下手中茶盞,一對手腳突然有些不知該往哪裡擺。
沈詩瑤以團扇掩唇,一雙美眸笑意正濃:“真的呀,帝君才剛剛告訴我,還沒有下旨,但已經定了。”
宗子珩站起身,有些無措地眨著眼睛:“多謝母親。”
“謝我做什麼,說起來,此事應該謝你自己。”
“兒子不明白。”
“三年前你為了調查那個孤魂野鬼的身份和死因,錯過了蛟龍會,這三年我們母子受儘了委屈,我心中一直不平,可是……”沈詩瑤竊喜道,“誰知竟會因禍得福,那邪祟竟然是華英派掌門的侍衛。當年華英派派人來大名道謝,你父君表麵上誇讚你路見不平,實際因為你錯過蛟龍會,一直生你的氣,可就在昨天,華英派掌門竟派人來為自己的女兒說親。”她喜形於色,“珩兒,這可是樁絕好的婚事啊。”
宗子珩不解道:“華掌門的千金美名在外,聽說還未成人時,就已經有無數名門公子去提親,說親的人,真的是衝著我來的?”
“當然,那侍衛與華掌門一家關係親近,是看著華千金長大的,所以華家對你讚許有加。
”沈詩瑤笑道,“再說,華英派雖是名門大派,但我兒可是宗天子的長子,又天資過人,配她也綽綽有餘。”
宗子珩心道,人人都知道他這個長子根基薄弱,不受待見,華英派雖不是頂級仙門世家,但也是名門大派,即便做宗天子的帝後都不算跌份,看上他反倒是意外了。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沈詩瑤笑得合不攏嘴,能與華英派結為親家,她們母子的地位一定會有翻天覆地的變化,有了這樣的嶽丈,還愁以後沒有靠山嗎,她激動地說,“珩兒,你一定要好好珍惜這門親事,我也會催帝君,儘快公布婚事,擇個吉日就把婚事辦了。”
宗子珩心裡說不上什麼滋味,對於要娶一個素未謀麵的女子,心中的忐忑是大於喜悅的,他乖訓地點頭:“兒子聽母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