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彼安回去就麵壁思過,對著牆念了一夜的淨心訣。
範無懾的“突然發難”,讓他做的那個噩夢都不再是眼下最大的麻煩,畢竟比起操心自己的前世造了什麼孽,還是今生的問題更迫切、更棘手。
他覺得範無懾的異常都是因為自己。因為自己沒留意錯拿那本書,惹得範無懾好奇,因為好奇去看那本書,青春懵懂的少年便生出了綺念,他感到內疚極了,竟不小心將師弟引入歧途,簡直枉為人兄!
而且,最讓他難堪和可恥的是,他竟然在那個時候想起了那個夢,甚至、甚至夢中男人那原本模糊的麵目,在刹那間與範無懾的臉重合了。他也是因為這個才嚇得落荒而逃。
他不禁懷疑自己,莫非真是斷袖之癖?就算他是,也不能對自己的師弟有非分之想啊!
解彼安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誦念著:“冰寒千古,萬物尤靜,心宜氣靜,望我獨神,心神合一,氣宜相隨,相間若餘,萬變不驚,無癡無嗔,無欲無求,無舍無棄,無為無我,無癡無嗔,無欲無求,無舍無棄,無為無我……”
熬到了天明,解彼安暫時有了打算,他要先把範無懾扳正過來,不能讓師弟在歧途上越走越深。
然後,待事情告一段落,回到冥府,他要去見孟婆,他想知道自己為何頻頻憶起前世,是否還有什麼未完的遺憾。
可誰又沒有呢?
希望孟婆能解答他的疑惑,最重要的是,能有辦法幫他擺脫那些零碎記憶的侵擾。
這時,他聽著隔壁傳來聲音,似乎是鐘馗的房間。
解彼安打開門,見是雲中君來請鐘馗,剛要開口詢問,一左一右範無懾和蘭吹寒的房門同時開啟,又同時探身出來。
解彼安的目光來不及閃躲,正撞上範無懾的。他耳根一熱,生生克製住了縮回臥房的衝動。
隻聽鐘馗道:“仙尊終於願意見我了。”
“天師,請。”
“師尊……”
“你們便在這裡等我吧。”鐘馗走了兩步,又道,“不準亂跑。”
他說話時雖然看著解彼安,但幾人心裡都清楚他是在對誰說。
“等等。”蘭吹寒
走了過去,臉上沒有平素的風流淺笑,顯得肅穆冰冷,“雲兄,我身為晚輩,人微言輕,自知不夠格求見仙尊,但我奉李盟主之囑托,希望能化解乾戈,若蒼羽門遲遲不交出二位飛翎使和七星燈,也不表態,那就是辜負了李盟主的一番苦心。”
雲中君沉聲道:“蘭兄,昨日我已經說過,此事並非我能做主,師尊的身體日漸衰落,我還未來得及勸她。”
“因為魔駒烏雅,各大門派掌門很可能會親自來鳳麟洲,正好一並算純陽教的賬,雲兄真的不擔心蒼羽門的生死存亡嗎。”
雲中君的唇線緊抿著,沒有說話。
“帶我一同去吧。”蘭吹寒背手挺胸,不卑不亢道,“我沒法在這兒乾坐著,就算一會兒仙尊不肯見我,我也好複命,說我儘力了。他日若蒼羽門真的四麵受敵,我蘭某對得起當年的鑄劍之誼了。”
雲中君歎了一聲:“隨我來吧。”
三人走後,便隻剩下了解彼安和範無懾。
解彼安的心咚咚跳了兩下,躲回房裡是萬萬不能的,有損師兄的威儀,但這大清早的,他還沒想好如何教化範無懾。
範無懾道:“師兄,你還沒用早膳吧,我去給你拿來。”
他神態、口氣如常,令解彼安鬆了口氣:“好。”
一炷香的功夫,範無懾將兩份早飯端到了解彼安的房間,解彼安正倚在窗邊,看著遠處的鳳鳴湖,和湖畔那一抹黑死氣。
“他們就打算一直這樣困著烏雅嗎。”範無懾將托盤輕輕放在桌上,心中盤算著究竟該怎麼把烏雅搶回來。
“現在也沒法決定如何處置烏雅,畢竟它曾是魔尊的坐騎。而且,魔駒出現在這裡,隱隱讓人覺得有什麼陰謀,整個修仙界對魔尊噤若寒蟬,談之色變,像蘭大哥說的,仙盟這兩日就會得到消息,很快就會有所行動。”解彼安的目光還在烏雅身上,這匹骷髏馬給他以熟悉的感覺,好像他們曾經見過,但這並不奇怪,每個修士都見過烏雅的畫像。有些愛博人眼球的野書雜談甚至給它畫出三頭六翅,活脫脫一個怪物。
“師兄,來吃飯吧。”
解彼安的身形頓了頓,慢騰騰地轉過身,故作尋常地坐了下來,指著一條魚道:“聽
說這魚隻有昆侖有,肉質鮮嫩清甜,走的時候,我一定要帶上一些,回去給薄燭和崔府君嘗嘗。”
範無懾拿起筷子,夾了一口:“嗯,味道是不錯,但若是師兄來做,肯定更好吃。”說完便衝著解彼安微微一笑,眼中彆有深意。
解彼安趕緊低頭吃飯來掩飾這一瞬的心慌。
範無懾又給解彼安夾了一塊青筍。
“你吃你的,彆管我。”
範無懾頓住了。
就在解彼安有些懊悔自己是不是口氣太過生硬的時候,範無懾道:“昨天師兄說,無論如何都會管我,我也一樣,我也想管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