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穀中已是屍骸盈野、血流成河,萬千陰兵穿梭於戰場,將黑暗和死亡無邊無際地渲染開來,喊殺聲與慘叫聲上穿雲霄,下透幽冥,鮮血、殘屍、痛苦、罪惡、恐懼,人間與地獄,又有何區分?
看著這慘像,宗子珩的視界逐漸變成了一片腥紅,呼吸幾乎停滯,那些殞命於此的修士們,一具具還未冷的屍身,一攤攤還未稠的鮮血,他們何其無辜,要為了他人的私欲客死他鄉!
樁樁件件的惡因惡果,數不清的孽債,這麼多枉死的人命,皆因他而起,皆因他腹中的這顆金丹!回首平生,山一樣的罪責落到了肩頭,他難堪其重。
宗子珩的臉上似哭似笑,他踉蹌著往前走去。
祁夢笙從山洞裡追了出來,可此時她已經無法下手。
宗子珩站在懸崖邊上,提氣大吼:“宗子梟——”
宗子梟一劍逼退了許之南,又躲過李不語的攻擊,在山間幾番騰躍,落回到巨石上。
他受了傷,臉上帶著不知是誰的血跡,血水順著他的劍尖一路淌到了地上。他漆黑的眼仁已然占據了大半瞳眸,像兩個深不見底的黑洞,赤色的脈絡在眼白上蔓延,殺戮是其中唯一的情緒,他就用那雙非人的眼睛,凝望著大哥。
宗子珩顫聲道:“收手吧,你還要殺多少人,造多少孽。”
“是他們要殺我。”宗子梟露出一個令人膽寒地獰笑,神色是從未有過的瘋狂,“我要把他們都殺光,殺、光!”他心中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殺,殺,殺!所有膽敢阻攔他的,膽敢擋住他和大哥的前路的,都該死。
“你的力量是有代價的,這代價會讓你魂飛魄散。”宗子珩知道宗子梟已經走火入魔,這一戰,他吸取了太多陰修的靈氣,誰也不知道那個崩壞的極限何時到來。
宗子梟緊握著天機符,縱聲狂笑:“魂飛魄散的,是他們!”
宗子珩眼中流下兩行清淚,一切再也無可回頭,他悲愴地說:“你是我一手帶大的,你既沒有認回陸家,那就還是我宗家的人,今日,我就代大名宗氏的列祖列宗,清、理、門、戶。”他暴喊一聲,運轉全身的靈
力衝向靈脈上的咒印,不惜重創自身,強行衝破了封印。
隻覺五臟六腑一陣強烈的攣縮,筋骨經脈像是要被生生扯斷,劇痛碾過全身,他口中噴出一大股血。
宗子梟瞠目欲裂。這人間被鮮血塗抹得麵目全非,可在他眼中,都及不上大哥身上的一點紅。他幾步上前,伸手想扶他:“你……”
宗子珩猛然抬起手,劍鋒直抵宗子梟的心口。他的身形幾度搖晃,才堪堪穩住,他抹掉嘴角的血,攥緊手中的劍,沉靜的目光直盯著宗子梟的眼眸。
宗子梟看著距離自己的心臟不過寸餘的劍,刹住了想要靠近大哥的腳步,那已經伸出的手,也頹然垂了下去,最終在身側握成了拳。
許之南、李不語和祁夢笙都圍攏過來,蓄勢待發。
宗子梟看了看周遭,最後,陰惻惻的目光落到大哥身上。麵對整個修仙界的討伐他都沒有皺過一次眉頭,但這個人對他兵刃相向,讓他又痛又恨,甚至想要毀滅一切。
“你又要背叛我。”宗子梟的眼中恨意滔天,“一次又一次,為了自己,為了彆人,隻有我是可以隨意丟棄的。”
“宗子梟,你記住這句話,生死都給我記住,我宗子珩,從未背叛過你。但我確實後悔,沒能早點阻止你。”宗子珩又咳出一口血,他忍著劇痛,用斷續的氣聲,堅定地說道,“於吾始,於吾終。”他提劍攻向宗子梟。
許之南三人也一擁而上。
宗子梟發出一聲困獸的嘶吼,長劍起舞,凶悍的劍氣有排山倒海之威,蕩滌四方,一時將四人逼退。
但他終是寡難敵眾,很快被封鎖了劍路,開始節節敗退。
宗子珩窮追猛擊,那是不要命的打法,宗子梟被他激得幾欲發狂,悲憤交織,心如死灰,一道犀利的、致命的劍氣毫不留情地襲向他。
宗子珩提劍格擋,仍被那巨力彈出去數丈遠,後背狠狠撞上石壁。他痛苦地半跪在地上,強行衝破靈脈,他已身受重傷,一時竟無法站起來。
宗子梟神情癲狂,眼眸幾乎被黑色的瞳仁占據,如魔如煞,他仰天長嘯,軒轅天機符光芒大盛,源源不絕的靈力透過天機符彙入他體內。
陰兵的數量隻增不減,修士們已經快到山
窮水儘。
宗子梟釋放出磅礴的靈壓,注入佩劍,宗玄劍第八重天起式:“萬劍歸宗——”
一隻巨劍從天而降,鋒利的銀刃狠狠插入腳下的土地,釋放出雷霆萬鈞的劍氣。
李不語和祁夢笙被一擊重創,就連身著金鏤玉衣的許之南,也被這劍氣破開了金剛之身,他不得不放棄巨人態,留存靈力以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