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生死決戰,他不敵落敗,殘破的三清殿,狼藉的戰場,他被壓在那象征著至高無上的皇權的龍椅上,被自己一手帶大的弟弟極儘羞辱與蹂躪。
堂堂宗天子,沉底淪為魔尊的傀儡與禁臠,被肆意侵犯,被為所欲為,他們被扭曲的仇恨牽著手腳,反複拉鋸和撕扯,傷害與被傷害,上演了一場不堪入目的荒唐戲。
他一心想阻止宗子梟繼續造孽,宗子梟卻一心想要煉成絕世仙丹,而那絕世仙丹,就在他腹中。
十年後他重返蜀山,查明了父母真正的死因,拆穿了李不語這個口蜜腹劍的小人。然而為時已晚,他在宗子梟身上看到了宗明赫的影子,他一生最錯的錯,就是不該生有一顆帝王命格的金丹,最後才落得那樣的下場。
被迫從金篋玉策上重溫前世,直至死亡讓這出戲戛然而止,解彼安感覺自己好像也死了一遍又一遍,,前世與今生的記憶混雜紛亂,無儘的痛苦和恐懼將他的心片片淩遲。
當他終於想起前世作為宗子珩的一切時,他想象中的被入侵、被取代、被覆蓋,並沒有發生,他隻是蘇醒
了,解彼安就是宗子珩,宗子珩就是解彼安,他們本就是一人。他醒了,他回來了。跨過百年光陰,經曆過轉世輪回,他被重新帶回了人間,帶回了這一場還未終結的陰謀。
沒有結束,哪怕他的死都不能阻止貪婪的欲念,他被迫蘇醒,被迫再一次凝視這個荒誕的世界,荒誕的人。
他不想回來,可是他回來了。
恢複前世的記憶似乎是一個冗長的過程,可實際卻隻發生在瞬息之間。當他睜開帶著淚的眼睛,看到的是不顧一切舉劍刺向祁夢笙,卻被祁夢笙狠狠打退的範無懾。
範無懾趴在地上,用一種能穿透一切的眼神,與解彼安遙遙對望。
解彼安的一顆心,被活生生扔進了烈焰中焚燒,痛得他要發狂。
範無懾,宗子梟,他們,或者說他,共同編造了一場長達百年的騙局,隻為了絕品人皇。
他太蠢了,明明前世的自己在通過記憶不停地提醒他,眼前的人究竟是誰,他卻執迷不悟,自欺欺人,他心底其實早已經知曉,卻不敢、也不肯承認,他不想回到前世的噩夢,卻不知自己早已經深陷夢魘。
那些關懷備至,那些款款情深,那些毫不猶豫就出口的表白和承諾,都是假的。
這世上沒有過範無懾,沒有過他的小師弟,也不再有他的小九,隻有宗子梟,從頭至尾,隻有那個想要挖他的丹的——魔尊宗子梟。
解彼安的眼淚在這一刻乾涸了,他隻是看著範無懾,靜默地、空洞地、死氣沉沉地看著。
範無懾張了張嘴,卻咳出一口血。他眼眶一熱,五臟六腑都狠狠地擰著痛,他在解彼安臉上看到了久遠但熟悉的神色。
他的大哥回來了。
原來大哥會這樣看著他?那種溫柔寬厚的、帶著笑意的眼神,就從那雙迅速黯淡了光彩的眼睛裡消失了?
解彼安閉上了眼睛,一滴剔透的眼淚劃過臉龐,懸墜在下頜的邊緣,最後終於落下,摔了個粉身碎骨。
“師兄……大哥……”範無懾喃喃低叫,那語氣,分明是瀕死之人在求救。
“祁夢笙,你乾了什麼!”鐘馗喊道。
“天師猜不到嗎?”祁夢笙冷酷地說,“你以為將人皇轉世收為徒弟,養在身邊,就能保他太平嗎?隻要他那顆丹一日在他的肚子裡,他就一日不得安寧。”
“混賬!”鐘馗怒目而視,“隻要世間沒有你這樣喪心病狂的魔修,他自然安寧。”
祁夢笙仰天長笑:“你以為這世間隻有我想要他的丹嗎?天師無欲則剛,高潔脫俗,可惜我等皆凡人,沒有我,也還會有彆人。”
“我先殺了你以儆效尤。”鐘馗手中的青鋒劍閃過肅殺的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