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宋春歸為解彼安備了客房,但倆人並沒有住在雲嵿,因為範無懾是半步不離地跟著自己,留宿此處,實在不合適。
於是倆人回到蘭溪鎮,扮做旅人住進了客棧裡。
回到客棧後,解彼安將被縮至掌心大小的棺槨拿了出來,放在桌上。其實他可以直接收進乾坤袋,乾坤袋隻是不能放活物,但大到一輛轎子也能塞進去,隻是若將棺材當做物件,與一堆雜物混在一起,未免對死者不敬,可若不放進乾坤袋,帶在身上晃來晃去,裡麵該成什麼樣子了。
範無懾看了一眼,就猜到了解彼安所想:“放乾坤袋裡不就好了。”
“不妥。”
範無懾忍住了對宗明赫的嘲諷,道:“我們去鎮上逛一逛,吃個飯,再買個新的乾坤袋,好不好?”
解彼安微微蹙眉,沒有回答。他知道範無懾會帶他去什麼地方——那些能勾起他回憶的地方。
範無懾走到解彼安身前,半蹲下身,一手扶住了他的膝蓋,仰頭注視著他:“你也餓了吧,這個時間,蘭溪鎮到處都是好吃的。記得你帶我去的那家館子嗎,叫眠月樓?就去那家好不好。”
解彼安彆開臉:“不必,就在客棧隨便吃點吧。”
“這家客棧的飯菜肯定不好吃,我們去吃你愛吃的,點上一桌菜,要上兩壺佳釀。”
“我不愛吃了。”解彼安神情淡漠地看著窗外,“我對吃的,喝的,玩兒的,甚至蘭花,都不再感興趣了,喜歡那些東西,隻因年少。”
範無懾心中頓時湧入酸楚:“那大哥現在喜歡什麼?你喜歡什麼,我都為你找來。”
“我什麼也不喜歡。”
範無懾怔怔地看著解彼安黯淡又空洞的目光,這一刻他意識到,這個人說的不是氣話,而是真的什麼也不喜歡,什麼也不期待了。那個喜愛四處遊曆,對萬物都充滿好奇,每次回家都要給他帶禮物和新的花種的大哥,那個誠摯地熱愛過這人世間的大哥,如今變得暮氣沉沉,一雙眼眸如蒙塵的寶珠,再也散發不出曾經的光。
是因為他,他把他最愛的人變成了這副模樣。
範無懾心如刀割,他一把
抓住了解彼安的手,緊緊地握著:“你、你重新喜歡好不好,這一次,不管你喜歡什麼,我都會用命去守護,你再也不會失去了,你可以放心大膽地喜歡。”
解彼安轉過臉來,眉眼之間風平浪靜,靜得像一幅畫:“我也沒什麼可以失去了。”
“大哥!”範無懾滿眼痛苦,他隱忍著沒有流露出怯懦,但從瞳眸到聲音,都是在懇求,“我知道我沒有資格說這句話,可我想要一個機會,我想要一個能讓你重新笑的機會,想要一個我們能相伴到老的機會。我知道除了我,你也不會讓彆人親近了,你是害怕一個人的,大哥,我求你了,彆再這麼抗拒我,我做錯的所有事,我都願意贖罪,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要不到我不會罷休的,永遠都不罷休。”
解彼安用力想抽回手,但被範無懾攥得死死的,他神情木然,眼尾卻微微紅了。
範無懾仰著脖子,以一種獻祭般的姿態將喉嚨暴露在解彼安手邊,那是全然的臣服與信任,他明眸閃動,熠熠發光:“大哥,小九錯了,你可不可以原諒我。”
“不要再提這個名字。”解彼安咬牙道。
“我就要提,我是大哥的小九。”範無懾抓著解彼安的手摁在自己結實的胸膛上,“我從前做錯了事,隻要我認錯了,隻要我悔改了,你就會原諒我,我這次做錯了很多,你彆放棄我,你可以罵我,可以打我,可以教訓我,就是彆放棄我。”
“……夠了。”
“大哥,我好想你,我好想和你回到從前。”範無懾那雙極魅的狐狸眼蒙上了一層水汽,看來實在動人心魄。
下一瞬,解彼安毫不猶豫地用另一隻手扇了他一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