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舒明立感覺自己是在一陣壓感中醒過來的。
睜開眼睛反應了幾秒,感覺到那壓感來自於身上, 他低頭看去,入目就是一隻手臂。
舒明立一愣,側頭看去, 便看到了楚修雲緊闔雙目蒼白的麵容。
他看起來眼底還微微有些青黛, 一副即使是睡著了也還是心神不寧的模樣。
見他這個狀態, 舒明立皺眉, 立馬起身渡靈力過去去查看他身體的情況。
而就那一眼, 他大為吃驚。
原本在楚修雲體內盤踞在側的魔氣不知何時已然變得壯大了一圈,相對的便是靈氣的枯竭, 如果說常人的靈力在靈脈遊走之下是取之不儘用之不竭可再生之物, 那他現在便變成了有限的且不可再生的。
楚修雲體中的靈氣十分乾渴, 見舒明立靈力渡來便極其希冀的攀附了上來。
靈力如此稀薄...那一團魔力是怎麼安分的待在那兒的?
這個疑惑在腦海中一閃而過,但很快就被舒明立拋之腦後,不管怎麼說,依照現狀來看那魔氣沒有在大肆破壞已然是大幸,關鍵問題是在靈力上。
他的靈力...
猶豫了一下, 舒明立將楚修雲慢慢扶了起來, 手托在他背後,開始嘗試著將自己的靈力渡過去充盈他的元丹。
因為他們靈力本就是一源,元丹對舒明立的靈力並不排斥, 反倒溫養之下比起之前更亮了幾分。
見他沒有什麼不良反應, 舒明立便定下了心, 緩緩的將靈力渡送過去。
楚修雲睫毛動了一下,微微睜開眼,入目便是幾縷銀絲,和舒明立的側顏下顎。
為了替他渡靈力方便,舒明立把他的身體帶起來後就半靠在他的肩處,如此一來,睜眼看到的這一幕便著實有些親密。
而楚修雲盯著他的側顏看了許久,眼中卻半分都沒有任何其他反應,又合上了,當做了從未醒來的樣子。
靈力渡送的差不多,舒明立便收了手將楚修雲放平到了榻上翻身下去。
昨天昏睡之時在晚上,現如今自然清晨,四處鳥叫鳴翠、早風微涼。
如果靈力枯竭一夜,腹中應該會像凡人一般感覺到餓意,他便想著去用米給楚修雲熬些白粥。
然而剛翻身下去,便看到了扔在地上的一個物事,舒明立頓時瞳孔微縮,呼吸也停滯了半晌。
那是一件血衣。
那件血衣除去肩處還有幾分乾淨之處,通體像浸在血壇中浸染過一樣,靠近後撲麵而來就是一股血腥之氣。
舒明立立馬扭頭看向楚修雲,剛才並未察覺,現在他才發覺楚修雲身上穿著的衣服隻是一件裡衣,而就那裡衣邊側也依稀有些血點在上。
很明顯,這地上的血衣就是昨天晚上他穿的那件!
...他昨日晚上到底去乾什麼了?!
舒明立呼吸重了幾分,霎時間一個不好的念頭湧了上來,渾身寒顫。
“楚修雲昨天是去殺人了嗎?”係統的聲音幽幽道。
舒明立站了一會兒,轉身從這裡走了出去徑直去了廚房,大腦中猶還有些發空:“怎麼可能...”
去廚房之後托著灶台緩了半晌才緩過來,舒明立心臟跳動的頻率猶還是穩定不下來。
“畢竟是反派,黑化之後...宿主,”係統說著,聲音突然一頓:“楚修雲的黑化值昨天升到了73。”
心中那幾分為他辯解的僥幸頓時崩塌了下去,舒明立臉上一白。
一晚上黑化值升了12?!
無法想象昨天夜裡到底發生過什麼,舒明立抿了抿唇,強迫自己暫且先將那些想法從腦中暫且拋離了出去,深吸了一口氣,開始用昨天買來的一些米食熬粥。
等到粥做好後,從剛才的狀態裡他也冷靜了下來,決定先聽一下楚修雲的解釋。
他向來心思縝密,沒有道理殺人之後不將衣服換下來,還將一個最明顯的罪證擺放在他觸目可及的地方。
而且在此次之前他從未發現過楚修雲有任何嗜血殺人的癖好,要讓他相信和他待了那麼久的一個少年人一夜之間變成了殺人狂魔,也著實有些困難。
將粥端進居室中,楚修雲已然坐起了身子,神色不明的靠在床上,見他進來之後眼神都沒給過來一個。
舒明立輕吸了一口氣,而後道:“你醒了,感覺餓嗎?”
楚修雲抬眸看過去。
兩人對視片刻,一個麵帶笑容,一個無喜無悲。
半晌之後,他開口,聲音帶著些冷意:“我已辟穀。”
難道辟穀不是靠靈力維持的?
舒明立一愣,隨之道:“那也喝一些吧,你現在身體虛,可以補充些體力。”
楚修雲無動於衷。
舒明立想了想,便端著米粥走了過去,聲音低道:“我喂你?”
楚修雲抬眸,直勾勾的盯著他,像是在審視什麼般目光不移,看到舒明立都感覺有些頭皮發麻,錯開和他的對視,將目光定到那碗勺上,微舀了舀,遞上前去。
粥已經遞了上去,而楚修雲還是沒有半分要喝的意思,舒明立手舉的有些累,又抬眼看去,正入一雙黝黑的眸中。
難道他是一直在等著自己開口問那血衣的事情?
一想到這一茬,舒明立突然想明白了什麼。
這明顯就是一副試探看他信不信他的姿態。
畢竟還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孩兒,剛經曆了半月巔上自己的師兄師伯的冤枉,看人自然會有幾分懷疑和審視,那血衣不是人血的可能性應該比較高,反倒是更像是故意放到了他麵前看自己的反應和態度。
完全像是個向大人賭氣討說法的孩子。
“你不喝?”舒明立聲音低了幾分,語氣中帶著些點點的笑意:“我費了好大勁熬的,給個麵子吧,楚小公子?”
楚修雲這才動了動,目光從他臉上移到了粥上。
視覺上來看,舒明立熬出來的粥在外貌上賣相還是不錯的,飄著一些油花和香菜,雖然不比那些在太子府裡吃的山珍海味,但怎麼說也不是那種看著就讓人倒胃口的東西。
許是也勾起了幾分饞意,楚修雲伸手連碗帶勺接了過去,麵上雖然還是沒什麼表情,但最起碼和剛才那種沉鬱寡言的冷漠大有不同。
他不主動解釋,舒明立也不會開口去問。
作為一個可以說是大他十幾歲的兄長級人物,他一直在楚修雲身邊看著,有些東西看得自然比彆人清楚的多。
實際而言,就之前在羽山上的事,除去原本莊琩他們對他的忌憚,那些人一個個指認下楚修雲都不辯解,也是他最終被誤會的一個原因。
縱然簡弘他們的不信任的確是導致他心灰意冷、最終黑化的根本因素,但楚修雲不解釋,無動於衷看著彆人把臟水往自己身上潑的做法,也絕不能說是正確的。
無論他有多麼敏感和脆弱,世界也不會因為一個人的消極而改變。
更何況人心這種東西…向來禁不起審視,倘若一而再再三讓楚修雲以自我消極的審視來判斷所麵對的事情是非對錯,那隻會加重他現如今猜忌和多疑的思維方式。
而且他自己…
舒明立自認並非神人,手上拿著的描寫的內容都是楚修雲之後所作所為是多麼的惡劣,再有一個時刻起催眠作用的係統,倘若楚修雲一直不信任他,三番五次用這種方法試探,遲早有一天他也會懷疑自己的判斷。
傷懷傷情,最終楚修雲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結果,還是會朝既定的命運走下去。
起身將那血衣拎起來放到了外麵,舒明立將新的一套衣服放到了他身邊,忍著沒有回頭,在背後那若有若無的注視下推門走了出去。
出來外麵,他自然也沒亂跑,腦袋上裹了個素巾到了外麵打探。
心裡麵琢磨清楚楚修雲心思是怎麼想的是一回事,但那血衣,就算他不肯吱聲,舒明立也得搞清楚。
那麼多血,總不能是去了屠宰牲畜的人家去衝了個澡,來源必有血腥,更甚者真是的他殺了人,那也應該會造成轟動。
而出來溜了幾圈,四處都一片寧靜安詳,和昨日裡那安居樂業裡的氛圍沒什麼兩樣,舒明立懸著的心終於是放下來了幾分,幾乎肯定那楚修雲並不是去殺了人。
走著走著,走到了一片熱鬨的集市之處,來往都是粗衣婦人和仆役模樣的人,手拿著竹籃穿梭在各個攤位上挑菜割肉,舒明立想了想,若無其事的混雜了進去。
早市出沒的人大多都是閒雜人等,有的小販還是大早上千裡迢迢從遠處的村落之中趕過來的,隻言片語中有時候傳訊的事情比起官方朝廷的要快的多。
很快,他便聽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事兒:
一販肉郎給客人打著肉,突然說起今天早上的奇聞,他打著嗓子道:“你們都知道不,今天咱這兒附近的一個山上,早上有異象啊!”
“什麼異象?”立馬有人接話道。
“哈,那山上原本的豺狼虎豹啊,一夜間,死了不少!早上給我送肉的那兄弟說啊,他們那些上山的村民可都發了筆橫財,不知道那路的高人那裡練武嘞,死了個狼群,還有些野豬,都被他們帶回家裡了!”
他一話落,立馬就有不少人唏噓:“天上餡餅嘍。”
“誰說呢,那福禍相依,可千萬彆是歪門邪道在修煉害人的術法啊?”
“您這話說的,那要是有人殺那個豺狼虎豹修煉邪術,那山腳下那幾戶人家可啥事兒都沒有?”
“...”
舒明立聽他們的話,心暗鬆了一口氣。
而他就要退出人群回去的時候,突然聞到一些馬蹄急促的聲音趕過來,幾個官兵模樣的人騎著馬飛馳而過,後有人敲著鑼大喊:“朝廷有命,現有仙門在逃叛犯人,貼告示公示追捕,如近有古怪之人投宿、或周有異事發生,速來府門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