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怕，舒明立。”一道聲音穿過一切雜亂進入到腦海。
舒明立視線一凝，便見楚修雲看向這邊，口中輕動：“會成功，信我。”
他話就像魔咒，奇跡一般舒明立定了下來。
一切浮躁漸漸褪去，黑影像是突破了什麼屏障，開始覆上他身體。
一道道紋絡蔓延而上，盤旋出複雜又玄妙圖案，舒明立闔眸，深吸了一口氣，漸漸沉穩。
神契之術，持續了三天。
到了最後，楚修雲整個人宛若魂體一般變若隱若現。
舒明立發覺不對勁之處，看著他心急如焚：這中間沒有任何問題，為什麼會這樣？
楚修雲斂下眸，似乎是察覺到什麼，唇邊帶了些笑意。
他啟唇，舒明立卻聽不到任何聲音，眼睜睜看著他人忽然消失，頓時呼吸一滯，猛地起身。
陣法失去亮色，黯淡了下來。
舒明立四看，任何地方都沒有楚修雲身影，腦袋中轟然乍開，瞳孔劇縮。
“楚修雲”他叫道。
無人接應。
一種懼意湧起，慌張無措，舒明立胸口出現了難以言喻撕裂般痛感，唇色煞白。
人呢？
楚修雲去哪兒了？
而就在此時，一道笑聲響起。
夏晏從高座上站起，俯看著舒明立，麵上儘是抑製不住笑色。
她手指微攏，一枚黑色印記出現。
盯著它看了許久，桑淖眼中有恨意、有不舍，複雜交錯，最終歸於決然，將之向舒明立推去。
感覺到背後傳過來一種森然冷意，舒明立立馬看過去。
桑淖勾唇，手中取出一把匕首，猛地紮向自己心臟。
一瞬間地獄之沃中暗沉了下來，風嘯悲鳴，一片寂然。
血從唇中溢出，桑淖卻是笑。
黑印像是察覺到了什麼，開始嗡動顫抖。
“恭喜，舒施主。”空欣然聲音在身後突然響起。
“恭喜我什麼？”舒明立腦中發空，機械一般尋著楚修雲，口中喃喃道。
空欣然道：“神契已成。”
“神契已成……”舒明立回過神來，聲音發顫：“神契成功了，那楚修雲呢？！”
空欣然淡色眸子看著他，聲音毫無起伏：“他將一切都給了你，逆神契之術而行，我等不知。”
舒明立神色瞬變。
“為什麼是逆神契之術？”
空欣然斂眸，不語。
“你說話啊？我問你什麼是逆神契之術？空欣然！”
空欣然麵上劃過一絲倦意。
舒明立眸色赤紅，語中戾色：“你和我約定好，為什麼擅自變化？！”
“若非如此，他不會同意神契。”空欣然道。
舒明立聲音一止，許久，他啟唇：“……什麼意思？”
空欣然看著他，手中作十，“原因為何，舒施主自己或許比我更加清楚。”
而就在此時，突然一道悲鳴響起。
舒明立猛地看過去，便見那枚空中懸浮印記直直飛了過來，定在了他麵前，玄光流轉。
“地獄之沃神記，乃是鬼主象征，舒施主，你若想找到現在楚修雲身在何處，成為鬼主，更易方便行事。”空欣然道。
舒明立咬唇，盯著那黑印許久，抬手將之拿入手中，語中森然：“空欣然，你最好不要再騙我！”
他指尖用力，那枚黑印瞬間化作了流光飛入了他眉心之中。
黑印進入他腦海瞬間，一道道窸窣聲音響起，在場之人都朝向這邊跪下，極為虔誠，整齊道：“恭迎鬼主繼位。”
新神即位，自然要接受朝拜。
空欣然看著這一幕，極淡眸色移動，看向那個孤零零站在最高處之人。
她生息已然逝去大半，麵色蒼白，可儘管如此，人卻依舊不狼狽。
麵上倨傲，桑淖直直看著這邊。
看著原本對自己敬重屬下跪向舒明立，她笑了，眼中出現了幾分解脫。
終於，最後一抹神識散去，她身體化作灰塵，漸漸消散不見。
空欣然麵上微動，生生收回視線，手中撚動佛珠，骨節泛白。
一陣以後，舒明立猛地睜開眼睛，眼中金光一閃而過。
他抬起手，感覺到身體中舉手投足間足以催山倒海磅礴力量被安撫歸束於一點，神色動容。
“找到了嗎？”空欣然道。
舒明立目光斂下：“他叫我，等他。”
空欣然含顎。
舒明立壓下了心中一切，看向朝這邊跪拜人，啟唇道：“你們先走，在我有吩咐之前，先按部就班，不要有任何改變。”
“是！”
眼前烏泱泱人很快便離開了。
這裡隻剩下了他和空欣然，桑淖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然消失不見。
事已至此，楚修雲無恙已是萬幸。
舒明立冷靜了下來，看向空欣然道：“欣然大師，之前你我有約，你此一番舉動，我便當你完成了約定，你之前曾道神契之後你想救桑淖，我要怎麼做？”
空欣然卻是笑了一聲，麵帶嘲諷。
從未見過他如此樣子，舒明立微微皺眉。
“本就是我欠，何有資格再談這些。”
空欣然看向桑淖剛才逗留之地：“她本是鬼神，如今為逃離地獄之沃設計人間動亂而入輪回，轉世在人世自然會被天道針對，我本想借你們之手救她一命。但現在卻想，天意輪回周轉，她所欠東西，也應當自己去償還。”
舒明立道：“意思是，你現在放棄救她了？”
空欣然闔眸，許久之後，點頭。
之前一切不過是自以為是，想救，也隻不過將她推入更深深淵罷了。
舒明立皺眉，有些奇怪道：“桑淖如此大費周章去人間，到底是為什麼？”
“見過人間景色，便不想守著這裡黑暗歲月了。”
就這麼簡單？
舒明立挑眉，但細想也罷，他對空欣然和桑淖事情並不關心，如今在地獄之沃，人間在雜亂也惹不到這裡來，就直接道：“那意思是，你不需要我幫忙，我們之間約定結束了？”
空欣然淡色眸中沒有任何波瀾，啟唇：“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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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了，這三個字，就像給一切劃上了句號。
舒明立頂替桑淖成為鬼主以後，地獄之沃陰氣對他影響也漸漸變小，到最後夾雜著最後澀然尾巴很快消失了。
他恢複以後，將現實世界一切都壓在了心裡，釋然開來。
於他而言，舒明雅是歉，而楚修雲卻是早已深入骨髓無法割舍愛。
他早已經無法那樣將自己摘得乾乾淨淨，不偏頗行事。
心有負罪，也隻能一輩子這樣負著了。
腦袋中又想著這些，不免泛起了一些澀然。
書紙翻動聲音響起，帶著幾分刻意敲放，舒明立一愣，回頭看去。
屋中一人，一襲紅衣，桃花眼帶著一抹倦意，直勾勾看著他道：“我在這裡處理事情，你在那兒發呆，到底誰是鬼主？”
舒明立語氣不明道：“你還好意思說。”
楚修雲起身，漫步走了過來，看著外麵雪景，伸手，將人抱在了懷中。
手指不安分鑽進了他衣服中，帶著些許冰涼。
舒明立眉動了動。
“好冷。”
“很快就暖了。”楚修雲笑道。
舒明立歎了口氣，隔著衣服按住他那隻在衣服裡搗亂手：“彆鬨，楚修雲。”
楚修雲恩了一聲，卻也隻是說說，一點都沒有將手抽出來意識，微微眯眼，很是享受。
兩個人靠了一會兒，舒明立道：“怪不得桑淖想要跑出去，地獄之沃雖然有人，卻一個個都是冷冷冰冰，如果一個人得多麼冷清。”
楚修雲抿了抿唇道：“你同情她？”
“就事論事，”舒明立手肘往再他胸口撞了一下：“你是怎麼回事？”
“好凶啊，明立哥哥，”楚修雲垂下眸，腦袋擱在他肩上，“越來越凶了。”
舒明立氣笑：“你這人”
他聲音忽然戛然而止，呼吸有些紊亂，急促道：“不要撓，很癢。”
楚修雲唇邊含笑，聽話不動了：“你不喜歡這樣氛圍，就改一改規矩。”
“得了吧，他們就喜歡板著臉，我還能硬讓他們笑嗎？”
“為什麼不行？”楚修雲反問道。
“”舒明立安靜了許久，若有所思：“那我試試？”
兩個人又安靜了下來，許久，突然傳來一些笑聲。
讓那個個呆板臉上掛上笑容，怎麼想都感覺有些怪異和滑稽感。楚修雲看著舒明立笑到眼尾泛著紅意，不覺也勾了勾唇。
一陣後，將這莫名其妙來笑意止住，舒明立抬眸，問道：“人世最近怎麼樣，有大動亂嗎？我總覺得桑淖去了那裡安生不了。”
“和我們有什麼關係？”楚修雲淡淡道。
“怎麼沒關係了，你在人間那些部下，不是還有個找不到？奚以、幽鬼……還有生滅也不見了。”
說著，舒明立皺起眉：“一直放著也總不是個辦法。”
楚修雲語氣淡然：“想弄清楚，就去人間看看。”
“現在出去，怕是會遇上你一些故人。”舒明立靠著他，側過臉直勾勾看著人道，觀察著楚修雲麵上變化。
楚修雲低頭，吻了吻他額頭：“你覺得我會在意？”
“恩……”舒明立抬手摸了摸他臉頰：“你不在意，我在意，”他眼裡劃過什麼，“……你說，他們看到你以後，是個什麼反應？”
“害怕？畏懼？後悔？還是做噩夢……”
楚修雲微微一笑：“你是想看他們被打臉嗎？”
被戳破了小心思，舒明立麵上一滯，卻絲毫不覺得不好意思，撇唇道：“你詞還學挺快。”
“想去就去，不然神契用來做什麼？”楚修雲道。
舒明立眼睛微亮。
但很快，楚修雲便將他又打回了現實，繼續道：“但去之前那些累積東西要先弄完。”
舒明立看過去，看到一堆，隻覺得頭大：“那也太多了……”
“兩個人一起，很快。”楚修雲勾唇。
“……也行吧。”說乾就乾，舒明立下定了決心，立馬從他懷裡一骨碌滾了起來，跑去正兒八經處理那些雜碎東西。
隻可惜他想做，有人卻不安分。
兩個人距離越來越靠近，最終還是又滾在了一起。
直到最後，呼吸紊亂，舒明立人被壓在低下，咬牙切齒：“你……又這樣，以後東西還是全部由你一個……人處理！”
“好，我處理……”
楚修雲聲音帶著幾分不正常急促和乾啞。
聲音很快淹沒了下去。
樓外落雪，梅花暗放，一切靜謐。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