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四十三章(2 / 2)

雙方領袖互看著冷笑幾聲,帝俊就當先開口了:“我若是沒記錯,謝師的壽宴,隻邀請了登上紫霄宮聽道之人。你們帶這烏泱泱一群巫族弟子過來,是族中連飯都供不上了嗎?”

帝江笑得比帝俊還冷:“我巫族之事不牢您煩心,話說回來,真正寸土不生的該是您兄弟二人的道場吧!”

太陽嘛,誰還能在太陽上種莊稼了。

帝江比帝俊底子更足的原因還有一個,就是後土是他們十二祖巫的一員。帝俊就不一樣了,雖說道祖也收了一位妖族的徒弟,但女媧和帝俊他們並沒什麼交情,並不想攪和到爭霸的麻煩中去。

“……”帝俊本就因為這事兒心中攢火,被帝江一說,更是怒火攻心,一雙眸子都隱隱透出一股金色來,周身溫度飆升。

帝江等十二祖巫卻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他們本就是走的以力證道的路子,當然不會畏懼。

雙方各占了一片場子,互相對峙,儼然一副要打起來的樣子。一旁來帶客人的麻雀精都快哭了,還好定光瞧見,趕緊去後山和謝聖通報:“師父不好了!我瞧著前麵要打起來了!”

謝聖:“嗯?那你去問問他們,是想‘現掛’還是‘炒一本兒’?哦對了,咱們最近還推出了個新服務,‘泡池子’!”頓了頓,謝聖又轉而想起

不能鬨太僵,他麒麟弟子們還指著這麼些個人賺錢哩!便對著定光招招手:“這樣,你附耳過來……”

片刻之後。

唇槍舌戰吵得麵紅脖子粗的巫族、妖族腳下,一團小小的白球一閃而過,兔爪叭叭往謝聖先前所說的陣眼上一摁,按照心法催動靈陣。下一刻,正吵在氣頭上的妖族、巫族們突覺不對,似有什麼從腳下滾滾而來,如同溫水一般浸潤雙足,帶著一種令人渾身上下每個毛孔都張開的舒適感,一下讓他們忘記了言語。

這是麒麟弟子改版過的聚靈陣,內裡的靈氣不如最開始的那般霸道,不至於有辟邪鎮惡的作用,屬於任何人都適宜使用的版本。

帝俊、帝江等也漸漸停下爭執,低頭往下一看,隻見不知何時腳下湧起一團團青色的霧氣,汩汩自地下翻湧而出,那舒適的感覺便是由這些“霧氣”帶來的。

後土其實不怎麼想參加這場爭吵,躲在後麵渾水摸魚,此時不由得蹲下身,伸手去掬那泉湧般的生氣,靈力溫順地湧入四肢百骸,仿佛將靈魂都洗滌了一遍,將所有的雜念和不滿擠出軀殼。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修煉的好機會當前,吵架還能有汲取靈力重要嗎?雙方都閉上嘴巴,不再搭理對方,甭管這靈氣是從何而來,總之先汲取了再說。

一場一觸即發的戰場平複下來,好些人索性一捋袍角,席地而坐,盤膝調息,過了大約一盞茶的時間,才有人不急不慢地從茶社裡出來。

祖龍非常和善地看著這群享受靈力陣的“冤大頭”們,也不說把人叫出來:“諸位。”

帝俊猛地一抬頭:“——失禮了,我等不該在謝師門前爭執——”

“那都是其次。”祖龍慢吞吞把竹簡從袖子裡掏出來,“諸位可能還不知道,大家腳下這靈氣陣乃是麒麟弟子費儘心思所製,耗費了許多珍貴的材料……諸位爭執之下不慎觸動,是不是得均攤一下這個損失?這個數。”祖龍把手一伸。

妖族和巫族負責管事的帝俊、帝江:“…………”

多少???

再往身後的族人中一看,竟有好些僅是因為天賦獨特、或智謀過人而被帶來的同伴,仍是坐地不起,隱約有了突破的意思

,而靈氣也在以極為迅速的勢頭在往他們的身體裡湧入。

祖龍瞅了眼靈氣,淡淡道:“這麼段時間過去,現在得是這個數了。”

帝俊、帝江:“………………”

一瞬間,相同的悔意開始在兩位領袖的心頭升騰:他們就是沒事找事,乾什麼要在謝聖的地頭吵架,就不能忍一忍等生日宴結束再說嗎??這下好了,他們哪是來給謝聖祝壽的,分明是來當冤大頭的。

兩位領袖心揪得一陣陣疼,轉身來想支使那幾個還在打坐的同伴離開吧,瞧著他們的樣子又覺得打斷不大好,難得的機會。

最後還是太一探過頭來,十分熟練地對祖龍說:“有沒有套餐?來個包日的吧。團體購有沒有優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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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對被狠狠坑了一筆心懷不滿,但二位領袖熬到生日宴結束後,還是忍不住來找謝聖,問起聚靈陣的事:“……與我同行的好些同伴,還在門口陣中坐著,那陣當真厲害!就是不知,能否請貴門中麒麟弟子來我族道場中,也布下此陣?報酬好說。”

謝聖正鬱悶地想著,鴻鈞明明說好會來,怎麼到宴會結束了都不見人影,聞言打起精神:“當然可以。”他當時叫定光去搞小動作,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不過這陣其實還不是頂厲害的,我麒麟弟子另有兩陣,如今設在後山兩池之中,一喚靈池,一喚煞池,你們可以各自對號入池,體驗一下,再來決定要設哪一陣。”

帝俊等人心中都是一驚,而後狂喜,心中萬般算盤都打起來了,趕緊去後山體驗。

謝聖懶散地起身,也不怎麼想拆禮物,和弟子們一塊挨個將賓客們送走,方才轉身往自己個兒的院落裡去。

一百年再一千年,一千年再五千年。如今七千年零幾百個歲月過去了,謝聖每個生日都在無名山中度過,但辦得再熱鬨,在他心底最深處,還是銘記著當初在師父家中,一行師兄弟擠在同一間小居室中的感覺。

院落裡,那株刻滿了劃痕的梧桐樹下多了一條長椅,謝聖在椅子上坐下了,靜靜地想。

他不願忘記的,或許不是那些在師父家度過的生日,而是那種可以全身心信賴一個人的感覺。而如今他獨自來到洪荒,能

依靠的隻有他自己……

謝聖怔怔地看著腳下的土地,沉浸在自己的思念中,半晌才有些遲鈍的抬起頭,往梧桐樹的方向望去——

一道白如潔雪的身影,不知何時站在那裡。

好像已經站了很久。

也站過了不知多少年。

鴻鈞垂著眼眸,看仰起臉瞧著自己發呆的謝聖:“來晚了。”

他從居高臨下的角度看著謝聖,隻見謝聖兩隻眼都睜得大大的,在月光下格外澄淨,額頂的發絲有些淩亂,幾縷從發冠中滑落出來。

下一秒,謝聖便突覺額頭一涼,一襲雪白掃過他的額頭,接著頭頂的發冠被輕巧地摘了下來,七千零二百多年蓄起的長發頓時滑落肩頭,旖旎曳地。

鴻鈞的手很穩,指尖在謝聖的頭頂梳過,將那三千煩惱絲儘數收攏至掌中,手腕幾下轉動,便挽出個漂亮整潔的發髻,隨後戴冠,上簪。

謝聖忍不住打了個顫。

鴻鈞:“生日快樂。”

他的語氣非常平淡,像月光似水,像夜風輕拂,但那雙執掌過造化玉碟的手卻輕輕劃過謝聖的肩頭,最後右手似乎是猶豫了一下,搭在謝聖的頭頂。

寬厚的,溫暖的,帶著包容和仿佛一切都不必擔憂的安撫。

鴻鈞還記得,先前謝聖哭的那次,睡著的時候還使勁把腦袋往他的手下拱,一摸頭又安穩了。

謝聖望著鴻鈞,情不自禁道:“……頭發拖地臟了你洗啊?”

正有種歲月靜好感的鴻鈞:“????????”

…………

謝聖確實挺感動鴻鈞在他傷感的時候及時出現,還安慰他的。但是男人的頭不能亂摸!

謝聖拉著鴻鈞,特彆幼稚地往夥房蹦蹦跳跳:“這會回來待多久?”

鴻鈞還停留在剛剛那一下橫來的車禍現場,不太能回過神,過了一會才說:“……千年。”

“咦,那感情好。”謝聖挺高興,拿來了麵粉又倒了水,吭哧吭哧和了一會後嫌麻煩,“您搭把手?今兒我才是壽星呢。”

“……”鴻鈞又不動了,根據謝聖對小爸爸的了解,對方的心情應該可以翻譯為:誰壽星我也不可能給你和麵啊。

“您禮物都沒給我準備呢!”謝聖把兩手一張,還沾著麵粉的手就握上了聖人的

手腕,半哄半拽地將那雙線條完美,修長有力的雙手摁上了麵團子,“揉吧,一會兒我生日都過了。”

鴻鈞渾身都僵住了,另一邊謝聖則抓著鴻鈞兩個手腕子往麵團上一下下的摁,特彆有種帶著貓踩奶的感覺,樂得先前的傷感都飛到九霄雲外去了。仗著道祖從沒打罵過自己,謝聖十分放肆地又在鴻鈞勉為其難地施法揉完麵團後,又支使著拉了麵,這才頂著聖人有些森然的目光去把麵下了,又加了兩個蛋。

“一起吃唄。”謝聖盛了兩碗,麵條從中間截斷,兩顆蛋一人一個。

鴻鈞想說自己辟穀已久的,可謝聖埋下臉去,麵湯升騰起的蒸汽將他的麵孔都籠在霧裡,一時間有些朦朧,又有些毛茸茸的溫暖。

……而且這麵是我做的。鴻鈞心想,嘗一嘗也無妨。

後院之中,梧桐樹下,一紅一白兩人坐在長椅邊,一人捧著一個大海碗,謝聖稀溜溜地吸麵,鴻鈞有一口沒一口的抿著湯。龍二埋的楊梅酒被從井水中滴溜出來,透著一股自沁涼的寒氣,和熱騰騰的麵一塊喝,沒多久便空了數壇。

謝聖從沒見過鴻鈞喝酒的,一時高興喝得也有些多了,酒過數巡逐漸迷糊,在醺然酒香與微風中醉倒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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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就準聖之體,最大的好處可能就是酒量(少量)提升,醉得快醒得也快,更沒什麼宿醉的頭痛。謝聖還香香地睡了一覺,醒來時身邊就隻剩自我了:“……自老師,好久不見呢?”

按照從前養成的習慣,自我這會兒應該很懂地就接上“您老師”了,然而這會自我隻是默默地看著他,眼神裡流露出“我好像說話,但是我不能”的失意、委屈感。

“嗯?”謝聖一下翻身坐起來了,“自老師,略略略。”

自我:“…………”

“呀,送上門的便宜都不占啦!”謝聖一邊說,一邊下床,低頭一看,馬褂還是昨天那件兒,還好是神獸翎羽製成的,皺不了,“您怎麼不說話了呢?”

自我這時候才開口:“本尊不讓。”

打從本尊知道了他愛學個捧哏以後,但凡有時間就會找他做思想工作。當然了,兩個悶葫蘆作思想工作不可能像後世的教導主任那樣出口成章,鴻鈞

多半時候隻是默默無聲地用譴責、警告的眼神和自我對視。

自我都習慣和謝聖沒事搭話的日常了,那多有趣啊,時不時謝聖就會冒一句俏皮話,被本尊收回去後——他自己都開始嫌棄他自己了。

“為什麼不讓?他憑什麼不讓?”謝聖挑撥離間那是隨口就來,一邊洗漱還不忘說話,“你怕他啊?管他讓不讓呢,都是一個人,有本事他自己打自己啊?”

把自個兒的頭發重新束好,謝聖才正經坐下:“他人呢?”

昨晚才說能呆個千年的。

自我:“在後院。”

謝聖撓撓頭:“那昨晚……我喝醉以後沒出啥事吧?”

自我再次陷入沉默:“……”

“……我沒打他吧!”謝聖摸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心說還在啊,昨晚他應該沒有打醉拳。

自我:“你管本尊叫小師娘了。還有小爸爸。”

“——嗨,就這啊!”謝聖還以為自己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呢,自我那副模樣,他連讓聖人給他和麵都做了,腦袋仍然在肩膀上安著家,“那也不是頭一次叫,你這表情。”

抖擻起精神,謝聖一身清爽地就出門去找鴻鈞了,往後院一瞧,便見鴻鈞坐在正中央,他平時教導徒弟時才會坐的椅子上,三清垂著頭站在下首,一副惹了禍的樣子。

正納悶什麼情況呢,後院練著功的弟子們就發現了他的到來,趕緊互相提醒,齊齊衝著謝聖:“師父/師祖早!”

定光和玉兔第一時間就過來了,一人手中端著茶,一人臂上挽著布,給謝聖淨手、端茶,尊敬地將人請到鴻鈞身邊的椅子上坐著。謝聖轉臉一看:謔!道祖這臉色更難看了!

昨晚揉麵都沒這麼難看呢,謝聖心說這是怎麼的了:“您也喝茶?”

紅雲和四不像也過來了,一人手中拿著一盤糕點,給謝聖放桌上:“師父您請用。”

謝聖試探著把糕點往鴻鈞那邊推推:“您也嘗嘗?”

“……”鴻鈞的目光一下紮在三清身上。

看看,看看,彆人的弟子。我的弟子。怎麼差彆就這麼大呢?

他今早出門,走到後院意外發覺三清還在,通天還搬了一個小板凳,厚著臉皮聽謝聖的弟子們唱大段。心裡想著再給這三人一

個機會,結果坐在院中半晌也不見這三人來斟茶倒水。兄弟三人眉來眼去半天,湊過來張口問的就是修道之事。

真是越想越怒,越比越比不了。鴻鈞有心想點一下規矩,又覺得自個兒這麼說有點掉格調,可不說就更不行了,看看這規矩,還不如謝聖師門。

正心口發堵,後院門口傳來兩道一高一低的聲音:“老師!”

接引和準提是昨晚體驗了聚靈陣的好處,可是一下又籌不齊購置的錢,等到早上去銀行貸了款才有了底氣跑來找謝聖預訂的,沒想到進了後院卻看到了聖人的身影!

準提稍微木訥點,看著鴻鈞使勁眨了好幾下眼睛,還以為自己看錯了,接引比他機敏些,拉著弟弟一下在鴻鈞麵前跪拜:“見過老師!”

接引撣眼一看,謝聖和聖人同坐在桌子兩邊,卻隻有謝聖這邊茶水點心俱全,馬上心思就活絡了,從地上飛快爬起來,懷中掏出一壺一杯,還有弟弟親自收采的茶葉,手腳利索地給鴻鈞斟茶倒水:“老師您喝茶!”

準提呆了一下,在接引的瘋狂擠眼中,掏出一顆煮得熱騰騰的紅薯,遞出去的時候還吞了一下口水:“老師您吃紅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