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劍霜寒十四洲(1 / 2)

天色已經熹微,青石鋪就的大道已經被鮮紅染透,院裡處處是斷臂殘肢,一個額骨高聳的男人倒在地上雙目圓瞪的看向大門處,竟是已經氣絕多時了。

一個渾身沾滿血汙卻依稀可看出體態豐腴的婦人扶著一個形相清臒的斷臂中年漢子跌宕地走過來,然後夫妻二人便齊刷刷地跪在了洛回雪麵前。婦人泣不成聲,那漢子也是忍不住落淚,一夜之間,近乎家破,所幸人沒有大礙,就是最好的了。

洛回雪沉默了一下道,“以後就安心隱姓埋名做一對普通人吧,你家中有頂級武功,隻是你們沒這個能力抱住,反而平白招了災禍。”

西門吹雪手持著劍,站在一旁,那劍尖上,還滴著血,一串一串的滑落。他不禁歎息一聲,“可惜,花拳繡腿。”他本是見獵心喜,誰知這幾個人隻是學了幾招辟邪劍譜的表麵招式,不堪一擊。

林震南跪在地上,四下一望,入目之處儘是昔日與自己把酒言歡的兄弟的屍體,還存活下來的,寥寥無幾。這個鐵打的漢子仿佛一瞬間就坍塌了腰板,整個人蒼老了十歲,他悲痛欲絕的痛哭,“現在隻希望能找回我兒,再無其它奢望了!”

洛回雪忍不住升起了一絲惻隱之心,林震南年歲約莫四十上下,正是和自己父親一樣大的年紀,想到這,她搖了搖頭,開口道“等這邊的事情處理完了,你去找追命,讓他帶著你走一趟華山派,如果嶽不群問起你家的辟邪劍譜,你就說獻給我以求庇護了。”

說完,也不管林震南的連聲感激,洛回雪直直地轉身離開,再多的事情,她也不想參與。

轉眼間,已經到了七月流火之時,滿樹的繁花開始凋謝,一個個青澀的小果子掛上了枝頭。

“回雪帶我來這裡做什麼?”花滿樓微微皺眉,這周圍人聲鼎沸,他一向不喜這樣雀喧鳩聚之地。

洛回雪扶著花滿樓下了馬車,聞言解釋道:“這裡是鳳陽的隱市。”也是她絞儘腦汁想出完成任務的地方。

他們一行人和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這裡多是衣衫襤褸之人,偶爾有幾個衣服好些的也不過是大戶人家的下人而已。

“隱市?”花滿樓疑惑問道,他在江南生活了二十年,從來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隨著他們漸漸走進了這片“市場”,花滿樓感覺到有許多視線正火熱的看著他。

周圍的人似乎都在打量著這幾位“貴人”,是的,對於他們來說,穿著綢緞衣服的都是高不可攀的貴人。

突然一個小女娃竄了出來,怯生生的問“諸位少爺,能不能看看我哥哥,他已經十歲了,能乾活的!”

花滿樓看不見女娃期盼的眼神,但是他卻升起了一股難言的悲傷,他聲音有些哽咽,“隱市……這“市”。”他已經全然明白了,卻還不如不明白。

洛回雪歎了一口氣,伸出手摸了摸女娃的頭頂,“走吧,是你家大人帶你來的嗎?”

女娃有一雙圓溜溜的杏眼,雖然渾身臟兮兮的,但是卻透著一股伶俐乖巧,她似乎是感覺到了善意,於是連連應著聲,小跑在前麵領路。

路不算長,花滿樓卻感覺似乎是過了一個月那麼久。眼睛看不見,黑暗卻隻給他帶來了純白,一個善良的人看見其他人遭罪,這對他來說就是煎熬。

他看不見,隻能聽見洛回雪正與一個陌生男音緩緩交談。

“……俺家大娃已經十歲了,粗活累活都乾得。”

“……俺娘有病,出不去……”

花滿樓已經能拚湊出這個普通農家漢子的人生了,家裡有點地還有四個孩子,糟了兵禍,跛了腳,老娘有病,沒法子出去做工,要把大兒子賣了,換些錢應急。

最後洛回雪也沒有買下那個十歲的“勞力”,她讓這個跛腳的漢子去郊外的兵營裡做了個夥夫,換了一個漢子的三個響頭。

西門吹雪一言不發,卻“咚”的扔下來塊銀子——他似乎想做些什麼,卻不知所措。

“這裡的隱市還算好。”洛回雪坐在馬車上,忽然開口。

花滿樓沉默不語,他在等洛回雪接下來的話。

洛回雪有些譏誚,“大多娼樓裡麵的女子,都是其父兄賣進去的。”

突然話鋒一轉,她又開口道,“這隱市多是窮人賣兒子的,因為兒子賣出去,就算被打被罵,好歹還有活路。”

剩下的話洛回雪沒有說,花滿樓卻也知道,他歎息一聲道:“仗義多是屠狗輩啊!”

馬車行駛著,洛回雪突然掀開馬車的簾子,一陣花香撲進了馬車。

“我買下了這幾座山,去種花,然後製香水。”洛回雪仿佛是喃喃自語,花滿樓卻坐直了身子,他知道是說給他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