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雞叫過三聲的時候,天還沒有亮,常千玉就開始摸黑起床。
北方的冬天還是很冷的,習慣了被窩的溫暖,剛坐起來身子就被涼氣包裹,凍得她打了個寒顫。
常千玉摸過衣服一件一件的往身上套,許是動靜過大擾到了還在熟睡的孩子。
常千玉趕忙伸手輕拍,放低聲音安慰,“沒事,沒事……聽話……睡吧……”
等到孩子安靜下來,給掖了掖被角,穿上鞋子,輕聲走出屋子。
院子裡陳母拿著大掃帚正在掃院子,看見常千玉出來停下手裡的動作,兒媳婦愛乾淨,早晚的洗臉刷牙不斷,看看這村子裡的哪有這樣窮講究的,就連鎮上嫁過來的小貴媳婦也就隻早上洗把臉。前幾天還給她和老頭子一人買了一把牙刷,她跟村子裡幾個玩的好的老姐妹一說,大家都還笑話她,她還能不知道嗎,她們這是心裡酸呢!
“鍋屋裡水已經燒開了,你先去洗把臉吧。”
鍋屋就是廚房的意思,是這裡的方言,老太太一輩子沒出去過,到的最遠的地方就是鎮上了。沒什麼文化,卻也保有農村人特有的樸實。
掀開鍋蓋,熱氣“噗噗”的往上冒。一時間整個鍋屋都被熱氣充滿了。
常千玉拿水瓢先從水缸舀水倒到搪瓷水盆裡,又舀了半瓢熱水,倒到臉盆裡。用手試了試溫度,感覺差不多也就開始洗漱。
和彆的家庭相比陳家過得還不錯,算是村子裡的富裕家庭了。
陳父陳母都還不到六十歲,身體都還硬朗,地裡的活也都沒有落下過。生了三個兒子兩個女兒,當年條件也不好,其中一兒一女沒有養住,最後也隻剩下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
大兒子陳庭仁老實本分,和大兒媳李翠蘭在家裡種地。陳庭仁會一些木工活,有時候會幫彆人做一些家具,撫養著兩個女一個兒子,平時陳父陳母幫助一二,日子過得也挺安穩。
小女兒陳雪芹上半年剛結了婚,上完小學死活都不願意再上學了,在家待了幾年,相看了人家也趕緊嫁出去了,十九歲的姑娘也不老小了,再晚該找不到好婆家嘍。作為家裡唯一的閨女,陳雪芹還是很受父母兄長的寵愛的,性子養的難免有些嬌氣。
要說最愁人的還是二兒子,雖然掙得也不少,就是婚姻不順。
二兒子陳庭義初中畢業後沒多久就出去當兵,現在也有十年了,已經是營長。陳庭義孝順,每個月都會往家裡寄錢。幾年前,陳母做主給陳庭義娶了隔壁村的李素珍,翻過年生了個兒子。沒兩年,李素珍就意外死了。
陳庭義常年不在家,老大家也有三個孩子,陳母一個人看四個總有照顧不過來的時候,就張羅著給陳庭義又娶了一個。而常千玉就是陳庭義的第二個媳婦兒。
當時常千玉嫁給陳庭義的時候在附近還引起了轟動,常千玉是他們這個鎮唯一一個考上大學的學生,據說學校還不錯。常千玉當時剛大二,家裡就出事了。
先是常家爺爺奶奶相繼去世,接著常父修屋子的時候從屋頂掉了下來,險些挺不過來。原先送走兩個老人就花了不少的錢,常父有病更是使這個家裡雪上加霜。無奈之下,常千玉隻好退學。
正逢陳母給陳庭義找對象,常千玉就出現在了陳母的眼裡。有文化,長得也還不錯,十裡八鄉的風評也好,家裡人也都挺會做人,鄰裡鄰居的就沒有說他們不好的。唯一的缺點可能也就是常父住院,這以後可能還得花不少錢。
不過這常父不住院,他們家沒出事兒,可能也輪不到自家兒子了。即使覺得兒子再好,陳母也不得不承認,陳庭義是有些配不上常千玉的。就單拿常千玉出來,這條件就沒的說,漂亮、和氣還有文化。兒子呢,先不說二婚還帶個拖油瓶,就年紀就比常千玉大上了八歲,人家一黃花大閨女配個大齡二婚男,擱誰誰接受不了。
陳母也就試探得拖常莊的親戚給說項一下,誰知道常家閨女竟然同意了。就是彩禮錢要的厚一點兒,而且錢要留在娘家。
一般來說,閨女結婚,彩禮錢娘家象征性的留一點,其餘的會讓新娘子帶回婆家,作為閨女的私房。疼閨女的人家除了嫁妝外,還會再給添一點兒。常家這情況,不說添錢了,就連嫁妝估計就是個問題。
陳母先前托人詢問的時候也早有心理準備,再說家裡的錢也多是老二掙得,隻要老二相中人家閨女,給他娶回來也是應該的。這事兒陳父也是點了頭的。
這姑娘條件是真讓人沒話說,兒子頭婚那個樣兒,這好不容易緩過來了,怎麼也得給他找個合心意的。
怕被人搶了先,陳母也不心疼那點錢了,咬牙托人跑到縣裡發電報讓兒子趕緊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