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一個皇上,一個太後...)(1 / 2)

從皇帝所在的禦極殿到太後居住的壽禧宮,一路要穿過大半個禦花園,路途算不得近。

正是當午,一大群人走在路上,宮女宦官低頭跟隨,腳步匆忙。

嵇玄大步走在最前麵,他身量很高,因為常年習武的原因姿容威儀,腰間始終配一柄三尺長鋒,那並不是裝飾用的刀劍,而是殺過人見過血的。

趕到太後寢殿時,門前已經呼啦啦跪了一地的宮女太監,嵇玄蹙眉:“太醫何在?”

一旁的張全立刻回答:“啟稟皇上,禦醫署的秦太醫已經在內診治,魏太醫等正在趕來的路上。”

嵇玄掃了眼一眾縮著頭的宮人:“這幾日沒有下雨降溫,好端端的怎會發熱。娘娘身體不好,你們便這也看護不住嗎?”

他的聲音冷漠如同淬冰,讓跪在地上的一票宮人瑟瑟發抖,他們把腦袋垂得更低,有的甚至快哭出來,就算這樣也無人敢出聲求饒。

嵇玄雖是太子,但其生母孝仁皇後早逝,他自六歲習武,是皇子皇孫中武藝最高的。他雖承襲了父母的好相貌,生得麵容俊美無儔,但性格卻十分冰冷、嚴厲。

據說在從前的太子府,被嵇玄手刃的奴仆就不下十數人,因其殺伐果斷,這位哲成帝在皇宮積威甚重,被宮人們所畏懼,遠遠沒有其他幾位皇子人氣高。

壽禧宮內,令夏剛端著太醫熬好的湯藥進來,緩緩撩開床上紗帳。

“娘娘快醒一醒,該喝藥了。”她小聲喚道,可床上的顧逢錦微微蹙眉,一動不動,顯然並不清醒。

令夏發愁地望著手裡藥碗,正想著要怎麼喂,忽然看見床腳的小宮女渾身一顫,露出驚嚇的表情。

“憐香,你怎麼……”

身側忽然籠罩一個高大人影,令夏聲音一滯,小心翼翼抬頭看了一眼,瞥見男人冷漠的側臉。

“皇……”

“娘娘如何了?”嵇玄問道。

令夏連忙低頭,小聲回答:“秦、秦太醫已經施過針,說隻是勞累過度並無大礙,不過娘娘熱度未褪,尚在昏睡。”

嵇玄點點頭,神情平靜:“下去吧。”

令夏低頭看了眼床上毫無所覺的顧逢錦,咬了咬牙,最後還是和其他幾名宮女一起離開,木門合攏,滿是藥香的內室隻餘兩人。

嵇玄隨意解下佩劍,撩袍坐在床沿,他的衣袖落在竹青色繡荷花的被麵上,給冷冷清清的寢宮添上一抹溫度。

顧逢錦釵環散落,雙眸緊閉仰躺著,一張小臉蒼白裡泛著病態的潮紅,眼下還有淡淡的烏青,被身上的素色寢衣一襯,顯得尤為憔悴。

堂堂太後,何至於此。

嵇玄歎了口氣,親手擰了熱帕子替她擦拭臉頰,沒擦兩下,顧逢錦的睫毛忽然顫抖起來,他立刻停下動作,生怕將她擾醒。

結果老天爺並未聽到他的訴求,顧逢錦還是醒過來了。嵇玄一動也不敢動,他避開那雙眼睛,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什麼。

“你可感覺好些……”

結果,衣袖忽然被人用力攥住了。

顧逢錦睜著一雙漆黑的眸子直勾勾盯著他,左手牢牢抓住那截袖子,怎麼也不肯放手,表情少有的執拗,好像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似的。

“你……”嵇玄有些疑惑,隨後忽然想到什麼。

她不會是,把他當成了嵇耀?

片刻的驚訝後,嫉妒鋪天蓋地而來,幾乎令他無法呼吸。

同為先帝子嗣,他和嵇耀確有三分相似,但任何一名男人都無法忍受傾慕的女子將自己當做彆人。嵇玄雙拳握緊,指節泛白,但他卻不想掙開她的手。

隻求你,不要在此刻開口呼喚另一個男人的名字。

其實,顧逢錦隻是燒糊塗了,她夢到自己在亂民堆裡不停的奔跑,追兵在後頭舉刀相逼,沿途倒下一具又一具屍體,鮮血彌漫皇城,她不敢停下。

隻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在朦朦朧朧中嗅到一股安穩的氣息,像是某個熟悉的人身上的,這氣味帶給她安全感。

顧逢錦望著近在咫尺的那張臉,眼睛一眨都不敢眨,生怕手指放鬆一點,他就又變成了渾身是血的樣子……又被裝在了錦盒裡。

嵇耀彆過頭,歎了口氣,試圖去鬆開她的手指。

顧逢錦一把抓住,脫口而出:“玄哥哥……對不起。”

嵇玄身體一僵:“你喊我什麼?”

顧逢錦雙眼通紅:“玄哥哥,是我做錯了,你彆死,求你彆死。”

嵇玄的大腦在剛才就幾乎停止了思考,他毫不猶豫握住她的手,將那纖細五指包在掌心:“我不會死。”

得到他的承諾,顧逢錦露出滿足的表情,她微微歎息一聲,似乎隻要他說了,就一定能做到一樣。

嵇玄得到了出乎意料的結果,一顆心都七上八下的,他猶豫片刻,還是拿起身旁的藥碗,舀起一勺,細細吹涼了湊到小姑娘嘴邊。

“來,喝藥。”

顧逢錦雖然燒糊塗了,但她認得眼前的人,並且全身心的依賴、信任。他送過來一勺,她就乖乖張口含了,沒有一丁點的反抗和懷疑。

這親近幾乎讓嵇玄欣喜若狂。

他們從小就相識,不過在顧逢錦十三歲以後,兩人再也沒有靠得如此近過,後來她戀慕上嵇耀,又被迫嫁給先帝為繼後,他們更是漸行漸遠,在彼此的身份後寸步難行。

她一聲“玄哥哥”已經有多少年沒有聽到了?

嵇玄貪戀此刻的溫柔,甚至卑劣的希望:如果她能病得稍微久一點,就好了。

這念頭剛起,就被無情地掐滅了。如果是以她的健康為代價的話,他倒希望沒有這點溫存。

因此嵇玄不顧小姑娘皺成包子的臉,鐵麵無私的將一整碗苦藥都給她喂了下去。

“乖乖喝藥才能早日痊愈。”他摸摸顧逢錦毛茸茸的發頂,笑了笑,“睡吧,一覺醒來病就好了。”

小姑娘十分溫順乖巧,她麵朝他緩緩闔上眼睛,臉上帶著嵇玄想都不敢想的微笑。

他替她掖好被角,輕輕退出房間。紗賬之後,那個人睡得很沉。

隻是一個皇帝、一個太後。

這份見不得光的暗戀注定了要深埋在心底。

壽禧宮花廳內,嵇玄坐於上首,底下圍滿了禦醫署的太醫。一幫老頭嘰嘰喳喳,討論著關於太後娘娘的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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