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盛銘擰開那瓶水,仰頭灌下去幾大口,剩下的一點從頭頂澆下去,給已經快要冒火的身體降溫。
水流順著他的鼻梁、脖頸往下淌。在逐漸安靜下來的訓練場,他能清晰地聽到彆人的談話聲音。
幾個熟麵孔站在另一側,對著他的方向笑嘻嘻。
“水性楊花……”
“應該叫紅杏出牆。”
“少以貌取人了,恐怕那神經病在床上很能伺候她舒服……”
“江隊說了,他們兩個什麼都沒有,才剛進展到拉手的階段她就出軌了……欲求不滿……”
一些肮臟的詞語不可控地跳入他耳畔,那些人一邊說些不乾不淨的話,一邊還若有所指地看過來。
魏盛銘垂著眼,一聲不吭地站了起來。他手中那個空水瓶早就被大力捏扁,發出嘎吱嘎吱的悲鳴。
他往前走了幾步,然後那水瓶瞬間脫手而出,小小的瓶子被風助力,如同炮彈一樣往那群人方向飛去。
隻聞“咚――”的一聲巨響,瓶子正好砸中一人腦門,直接把那男人砸倒在地。
旁邊的人懵了一瞬,見地上那同伴翻著白眼,赫然是被砸暈了。
他們一下子炸了:“臥槽!”
“魏盛銘你能耐了,竟然用異能打人!”
“老子今天不乾死他名字倒著寫!”
刹那間,四五名男性異能者將他包圍,各種拳腳雨點一樣砸過來,魏盛銘沉默著躲避,一時間雙方打得不可開交。
“啊――”一名金係異能者將雙拳變成金屬,猛地向他砸過來,隻是在半路忽然被截住,發出“咣”的擊打聲音,像是砸在石頭上。
魏盛銘赤手空拳抓住這變為金屬的拳頭,整個虎口都被震得發紅,隻是他仿佛不會痛一樣,青筋暴起,死死攥著那人手腕。
金係異能者使了全力,發現自己竟然不能動彈分毫,這怎麼可能,他全金屬化的拳頭可以砸死一頭牛!
這個時候,張磊等人終於找準空隙跑過來拉架。
“都給我消停消停!”
“在基地用異能互毆,你們是想被處分嗎?!”
“孫凱,還不是你們自己嘴賤,說些不該說的話,哪天被揍了都是你活該!”
張磊拍拍魏盛銘的肩膀:“兄弟,你消消氣,放開吧。”
後者一動不動,眼睛死盯著那名叫孫凱的金係異能者,手指用力到發白,身上是毫不掩飾的殺意。
張磊實在頭疼,魏盛銘可不是能講道理的主,再說了,他們誰也按不住他,萬一事態真嚴重起來,整個一組都要跟著遭殃。
正愁著,他忽然看見了什麼眼睛一亮,高喊一聲:“貝姐!!!”
他這聲呼喚跟見了親娘似的。
哪裡是親娘啊,那是孫悟空的緊箍咒來了!
這聲“貝姐”沒有叫其他人動搖,卻直接召回了魏盛銘的魂。他猛地回頭,見貝桃就站在訓練室的門口朝他招手,臉上是熟悉的微笑。
魏盛銘果斷鬆手快步朝她跑去。
她來了,
他要回家。
貝桃那邊更早下班一些,她原本打算來接某人,結果被張磊那“嗷”一嗓子吼得有點懵,回過神來就被魏盛銘一個熊抱摟住了。
他從後麵緊緊抱著她腰,腦袋不斷貼著肩窩磨蹭,熾熱的嘴唇有意無意擦過她臉頰,整個人毫不掩飾的愛戀和思念。
被他抱住就好像是被一個火爐抱住了,貝桃紅著臉推推他胸口。
“喂,我們現在是在外麵,你收斂一點。”
雖然但是,她還是抑製不住心裡的甜蜜,他們親親熱熱牽手離開,留下訓練場裡一幫人麵麵相覷。
孫凱這時才掙紮著跪倒在地,一聲痛呼溢出喉嚨,滿麵冷汗。
“我去,你的手……”眾人驚訝。
原來他金屬覆蓋的手腕上,竟然被捏出了五個手指印。
*
貝桃帶著魏盛銘在食堂吃過晚飯,今天的晚餐是一個饅頭,一份雞蛋炒西葫,還有幾塊火腿和紫菜湯。
食堂的分量是有限的,也就夠一般人墊墊肚子,她知道憑魏盛銘的食量肯定沒吃飽,但他一聲不吭。
儘管如此,這樣簡樸的餐食卻是能讓普通人羨慕的存在。
兩人吃完飯,沿著基地的菜地轉了一圈看風景,回到宿舍的時候在門口遇到了兩個不算陌生的人。
“請問……?”兩人聞聲轉過身來,正是那日在基地門口見過的老夫婦。他們身邊堆著幾個大袋子,像是有備而來。
老先生看到他們,激動地往前兩步,他穿著身駝色大衣,雖然袖口、衣擺都被磨破了,但打扮得乾淨整潔。
“兩位,總算見到你們了。”
他有些緊張,忙不迭自我介紹:“我叫王泰和,我和老伴是專程來道謝的。小吳都和我們說了,我們住的那間房是姑娘你用自己的份額騰給我們的,就連我們能進基地也是因為……實在不知道怎麼感謝你們才好。”
貝桃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舉手之勞,爺爺奶奶請屋說吧。”
她打開門,魏盛銘跟在後頭隨手提起地上幾個大袋子,一點負擔都沒有的表情。
那位慈眉善目的老夫人一臉喜歡地看著他,甚至輕輕拍拍他的手臂:“小夥子長得真高,真結實,模樣也好。”
魏盛銘低頭看了看比自己矮將近兩個腦袋的老太太:……?
貝桃將一對老人請進屋,又給他們一人倒了杯熱水。
王老先生局促地坐在木頭椅子上,雙手搓著褲腿:“我知道現在社會秩序崩潰,這一間房我們沒有資格住,越是亂世伸出的援手才越難得可貴,是姑娘心地善良。”
他忽然看到剛才魏盛銘隨手拎進來的幾個袋子,忙不迭站起來:“哦,這些是我和老伴一起縫的,基地裡發下來的被子我們用不了那麼多,已經重新翻曬過了,希望姑娘你們不要嫌棄……”
棉花被子樸素簡單,包邊的地方針腳密實,而且全都曬過了,看得出來做被子的人很用心。
貝桃笑笑:“那就太謝謝了,我正好可以用到。”
老奶奶一聽,滿是皺紋的臉上綻放出花。她慈愛的目光落在沉默著坐在一旁的魏盛銘身上,也不知道是透過他看到了誰。
“姑娘,你們經常外出去做任務是不是?”
“我們其實有事相求……”
老先生滿臉羞愧:“我們的孫子到現在還生死未卜,我們找不到人問,也沒有人願意幫我們。”
“這是他的照片,他叫王泓才,末日來之前在xx工作,今年23歲,通訊斷了之後我們就失去了聯絡,他的父母都已經去世,這是我們唯一的親人……”
“姑娘,今天就算我們老兩口臉皮厚,你們外出任務的時候,可不可以留意一下我孫子,他臉上有塊疤,特彆好辨認。”
貝桃無奈點頭:“老先生言重了,有機會我們一定會留意的,但是現在城市混亂,像這樣失蹤的人口沒有一萬也有八千,我也不能保證。”
老人捂住臉痛哭:“已經非常感謝了,謝謝你謝謝……”
後來喝完一杯茶,老奶奶堅持要幫他們補衣服,貝桃沒有辦法,隻能由著老人去們。
他們精心縫補魏盛銘那些因為訓練或戰鬥破損了的衣物,老奶奶那雙皺巴巴的手撫過他半舊的夾克,也不知道是借著衣服想到了誰。
屋裡一角,貝桃正用局域網通訊給組裡的夥伴都發了消息,身後忽然有人說話。
“小貝,這本書是你們的嗎?”
王老先生指著桌上的《數學?一年紀》,旁邊還放著魏盛銘的作業,上麵寫著:5+8=10。
貝桃汗顏:“是的。”
然後就見老先生忽然興奮起來:“小貝,我對教育頗有經驗,我會說英、法、俄三國語言,語文數學雖然說不上精通,但也略有涉獵,這把老骨頭實在沒什麼能幫得上忙的,要是你不嫌棄,不如我來給小魏上課。”
貝桃嘴張得那麼大,她欲言又止:“老先生,不是我不願意,是魏盛銘他的水平讓您授課可能是屈才了,他才剛學到十以內加減法……”
“無妨無妨,基地裡孩子多,我正打算用姑娘你給的房子辦一個補習班。”
王泰和握緊拳頭,“雖然日子難以為繼,但知識還是要傳播下去,我們的中華文化不能斷在喪屍手裡。”
貝桃不做聲了,她重新審視這位身材瘦削的老人,雖然衣衫破舊但是眼眸在發光。
亂世裡的教育,才更讓人肅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