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節過後,江市的新一個輪回如約到來。湖水開始破冰,柳樹開始抽芽,一切都欣欣向榮的樣子。
周誌平給林寶珠念信:“你爸媽說家裡一切都好,他們已經準備給你三哥商量婚事......”
他一說完,就得意看向林寶珠。現在他已經徹底算是脫離了還需要用字典認字的階段,已經可以獨立地寫字了。
林寶珠點頭衝他笑,周誌平也笑。他信誓旦旦強調道:“我會變得更有文化的。”
彭登看了也誇他進步大,去年這半年周誌平可謂是進步神速。他笑道:“看來娶了媳婦真有用。”
周誌平往他背後敲了一記,正色道:“彭登,你少關心彆人家裡事。我是因為營裡的人看不起我年輕,可不是你說的那些亂七八糟的。”
彭登還不知道他嘴硬心軟?不過他沒在提這件事,隻是問道:“我聽說你媳婦報名了這一年的推優考試?”
一提到這個,周誌平不覺有些鬱鬱,他坐在文化室的凳子上,有些鬱悶道:“是。”
彭登不解道:“寶珠同誌不是還挺上進的,你為啥要歎氣?”
周誌平不好意思說是自己不想讓她走太遠,這個念頭自從上次去學校接她就產生了。隨著林寶珠越來越努力,他不知不覺中居然有些恐慌。
他沉吟了一會兒沒說話,隻是問:“你覺得我多久能夠達到高中的水平?”
彭登一聽疑惑道:“你怎麼也搞這些有的沒的?你能比得了其他人嗎?你現在那麼忙,之後不是聽說組織還有意向派遣部隊西向殲敵,我覺得十有**就是七連,你根本是忙不過來的。”
他的話中的意思很隱晦,彭登歎氣道:“我知道你是個努力的人,甚至是比任何人都上進。可是你哪有時間花在彆的上?就算是你再聰明,也不是個鐵人,不可能全麵兼顧的。”
周誌平自己也知道他說得對,但是他又覺得自己媳婦和自己的走向已經完全不同。他原本鼓勵她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可是越看她越用功,已經在筆耕不輟地準備夏天的考試的時候,他忽然有些後悔。
他心事重重地回到家,吃完飯已經是很晚。況且今天他加了班又去找彭登,他一回到家就看向林寶珠在燈下認真地做著卷子。認真的寶珠,此刻仿佛脫去了渾身的逆鱗和背刺,宛如一顆生長在地裡的喇叭花。
在春天的溫軟下,抖露出嫩綠的芽葉,倔強地從牆角的間隙裡攀升上去。
他洗了澡又換了身衣服,等到要睡了林寶珠還在學。他走過去摸她的手,皺眉道:“冬天還沒徹底過去,要不家裡再燒個炭盆吧。你學得手腳都冰涼。”
林寶珠眨眨眼睛望向他,她還沒說話,就見周誌平已經從裝炭的麻袋裡鏟了一鏟子出來。他背著她,蹲在她身下:“你抬個腳。”
林寶珠順勢抬腳,周誌平便把它放在桌子下:“小心踩到。”
等到他在床上躺了一會兒,看著外麵閃爍的星星有些發呆。周誌平躺在床上念了一遍今天看的書,他看著對麵散發出的光,眯著眼睛道:“明天還要上課,這個點了,休息吧。”
林寶珠不是不知道他在等她睡覺。但是她隻想用一年的時間去抵彆人的好幾年,自然是付出得更多。她趴在桌子上道:“你彆等,你先睡。明天的訓練不是還要早起來。”
周誌平其實並不算很閒,這一年剛上伍就接到了西下的通知。這也意味著整個春天和夏天的季節,都要在艱苦卓絕的訓練中度過。他明早將要帶領進行第一次演習,確實任務不輕。
等到她關掉燈,脫了鞋子準備蓋好被子的時候,忽然一隻手伸到她被子裡來。
林寶珠被嚇一大跳,卻聽見身邊男人低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我加的炭看來不夠多。”
他的手掌握住她的小腳,內含責怪之意:“你的腳都凍成冰了,怎麼不提醒我給你加炭?”
寶珠被他寬大粗糙的手一捏,藏不住癢了一瞬,她躲了躲沒躲開,反倒被男人捂在懷裡。
“你怎麼還沒睡?”
她被他抱著,忍不住問道。
現在外麵已經很晚了,此時隻能聽到掛在軍區樟樹裡低低的蟲鳴。
周誌平沒說話,隻是半睜著虎眼提示道:“不早了。”
他一說完便輕輕撫了撫她的頭發,就把她的腳揣在腿窩間睡著了。
林寶珠這才看清他臉上的疲憊。這段時間他忙她是知道的,但是因為工作性質又不能說。
他已經忙得根本沒時間喊她一塊吃飯,便給她分了一半的餐券。好久沒仔細地看他,林寶珠發現,周誌平居然也會累。那個精神抖擻、渾身是勁的男人,居然也會感到疲倦啊。
周誌平的小腿緊實,他體溫一直偏高,在料峭的春寒中仿佛一座火爐。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周誌平果然已經早就走了,林寶珠摸了摸身邊的被窩早就已經涼透。她爬起來梳頭準備上課。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好多天,知道今天因為老師耽擱她晚下學了一陣子,等到天邊逐漸泛起霞色時,林寶珠居然在校門口看見了幾乎很少能在這裡見到的人。
周誌平把她的書輕鬆提到臂彎中,他的頭發好像是剛剛洗過,還帶著水珠。他慢慢走到她身邊道:“今天我解散早,來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