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周誌平好不容易休息了一天,他在屋裡喂兔子,就聽見外麵的勤務兵急促敲門道:“周連長在嗎?”
林寶珠學校已經放暑假了,她站在周誌平旁邊和他栽小蔥。周誌平正在給盆裡鋪泥,他蹲在地上手上全是土,便笑著示意林寶珠去開門:“寶珠,去幫我開門。”
一聽到敲門,林寶珠順勢站起來開門,就看見門口的小兵一臉凝重道:“周連在嗎?我們從祁縣收到了電報。”
林寶珠轉頭看了周誌平一點頭,那人便沉沉道:“從祁縣的電報說,您的父親病重,想見您一麵。”
她聽了不覺一驚,不自覺轉頭看過去。周誌平怔怔地站起來,問道:“你說什麼?”
他臉上的不可置信引人動容,那人忍不住放輕了語調詳細再說了一次。
周誌平神色不辨,站起來看著勤務兵聲音沉穩:“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等林寶珠關上門,便覺得屋裡的氣氛變得稍微有些壓抑起來。沒想到這年沒回去,在第二年的夏天就出了事。聽那人說,周爸這根本不是病重,甚至是已經危在旦夕的狀況。
她忍不住把手按在他肩膀上,聲音放輕:“我們要不要回去一趟?”
周誌平坐在椅子上,沉默了很久道:“我現在很難請假。”
現在麵對第二輪的訓練,已經到了非常緊迫的地步。能有這一兩天的時間休息都已經很奢侈,更不要說坐車回家。雖然並不是說不能請假,但是這個時候請假,無疑是不太好的。
林寶珠看他麵色雖然不顯,但是渾身充斥著壓抑之氣。她看著他猶豫的樣子覺得不知怎麼的也有些難受。周誌平對他父親的感情,她是親眼目睹的。曾經因為分家的事情他屢次心軟和猶豫,最後在林家雖然他沒說什麼,但是還是有意無意地聽那邊發生了什麼。
“就算是請三天假也不行嗎?”
他說著一邊捏緊拳頭,臉色沉肅:“如果一定要請假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現在的情況要是請假,不知道後麵會發生什麼。”
他說完便皺起眉頭思索,林寶珠撫平他的眉心道:“可是我知道你很想回去。”
他忍不住抬頭看她,林寶珠柔軟的手指點在他額頭上:“你明明很擔心,這次不回去以後也是會後悔,要是真的不影響的話,我陪你回去看看吧。”
她放輕了聲音後顯得溫柔,她輕輕說:“你好好想想。”
周誌平握住她的手,點頭道:“我明天去問問。”
第二天周誌平一大早就出去了,晚上回來的時候便和她說:“我已經請好假了,明天我們就回去。”
他今天簡明扼要地把需要注意的事項交接給了底下的幾個副連,又跟著集訓了一天。此刻他臉頰勞累疲憊,精壯的胸前肌肉微凸,汗浸濕了薄薄的背心。他說話間臉上掛著泥和草葉,看上去格外狼狽。
他們等到了第二天上火車,周誌平把行李放在她旁邊:“你坐著,我去接壺開水。”
他一個晚上沒睡,平常炯炯有神的虎眼裡猶帶著血絲。他看上去有些憔悴,林寶珠搖頭:“你放著東西我去,你先休息好。”
等終於晚上到了鄉裡,周誌平進村口先去了趟林家放東西,又趕往周家。
他們一回到周家才發現周家氣氛沉沉,走進屋裡就看到倚在床邊喝藥的周爸。
周爸軟軟地靠在床邊,喘了一口氣,輕輕道:“老大,你回來了。”
他說話間睜著渾濁的眼睛看向他,周誌平快步走到他床前,輕輕答了聲是。
他一邊扶正周爹的身體,示意讓林寶珠去找塊毛巾。明明生了這麼大病,可是家裡卻沒人照顧,他沉沉質問周誌輝道:“家裡其他人都去哪了?”
周誌輝被他眼神嚇一跳,道:“我媽去娘家去了。”
周爹擺擺手讓他走開,咳嗽了一聲,虛弱道:“都出去上工了。家裡的錢被偷了,你小妹去打工去了。”他說完抬頭看向周誌平:“誌平,你讓你媳婦出去,我有話和你說。”
林寶珠把東西放在旁邊,一關上門,就聽見門裡周爸的聲音:“老大,回來吧......家裡那一千塊被偷了,紅芳上不了學,你弟弟又沒個正經工作,現在家裡情況這麼難,你還坐視不管嗎。”
周誌平知道他爹一定會說他繼弟繼妹的事情,卻不知他父親一開口便是這個。他給他喂了口水,低頭說:“可是我已經分家出去了。”
周爸看他沉默,便扭頭拒絕了他喂來的一口水,說:“你到了這個時候還想著分家,你是真想讓我死是嗎?”
周誌平不敢再說話刺激他,周爸順了口氣道:“我知道你繼母對你不管不問,但是紅芳和誌輝是你的親弟弟妹妹,你看在爹的麵子上,給他們找份工作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