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杭拿著一瓶酒, 墳前擺了兩個酒杯,他把杯子倒滿,放下酒瓶拿起其中一杯酒,碰了碰墳前那杯給江霈的酒,然後看著照片裡還是青年模樣的江霈。
江霈一直是個很自持的人,努力, 聰明,要強, 什麼都要做到最好。
在彆人麵前,他是優秀清高的江霈, 在他麵前, 是溫柔,是可愛, 全身心依賴他,對他露出柔軟一麵的戀人。
從見江霈的第一麵, 傅杭就被江霈吸引, 他關注他,最後追逐他, 兩人是知己,是最懂彼此的人。
在知道江霈是孤兒後,傅杭也說了他自己的身世, 雖然他在養父母家是被當成親兒子對待的人, 他也很感恩, 但畢竟去傅家的時候, 早已記事,雖然現在很好,可也會時常想念離世的父母,那種孤獨感就算身處熱鬨的環境中也無法壓製下去。
他們像兩個互相取暖的人,對彼此坦然,真誠,是心照不宣決定相伴到老的人。
那杯酒,傅杭一飲而儘,他摸了摸那張似乎是從學生證上撕下來的照片說:“再等等我,到時候我們一起走。”你的心願,我一直記著。
說完這句話,一向堅強,很少流淚的傅杭眼眶發紅,變得濕潤,他垂首,把那杯屬於江霈的酒端起來,一點點倒在墓碑前,然後抬手抹了一把眼角。
當酒液滲入土中時,傅杭就像從未紅過眼眶那樣從地上坐了起來。
*
賀蘭棠風馳電掣地行駛在路上,平時要30分鐘的路程,他勉強20分鐘就開到了家。
一打開門,他就憤怒的把桌子上東西全部都掃在了地上。
“操——”
隨即,讓人心煩意亂的電話響起,賀蘭棠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立即就拿起來看,卻發現並不是那個人打來的,而是他的發小。
他皺著眉頭接通電話。
是發小叫他去喝酒的。
“賀蘭,你怎麼回事,工作日不出來,就當你太忙太累,周六日也縮在家裡,乾嘛啊,在家念經呢?”
“有屁快放。”賀蘭棠語氣煩躁。
發小嗬嗬笑了起來,頗覺有趣地說:“怎麼回事啊,我以為我們賀蘭老大早就練出來了,再不是上學時那個把情緒都透露出來的人,怎麼著,誰惹你生氣了?來,喝酒,跟我說說。”
賀蘭棠一口鬱氣無處發泄,此時有人提議喝酒,的確是個不錯的發泄方式。
沒想那麼多,賀蘭棠拿著還沒放下的車鑰匙,拿著手機掉頭就走。
賀蘭棠去了酒吧,靠在卡座裡,一手端著酒杯,一手推開想靠近他的少爺。
“滾一邊兒去。”他現在可沒心思乾這事兒。
他怎麼都沒想到,他賀蘭棠,蠢到在一個人身上栽倒兩次。
可是仔細想想,對方也沒騙他什麼啊。
他又沒問人家結婚沒,更沒問家人有沒有小孩。
一開始讓他來家裡,也是他的注意。
他發什麼牢騷?
可明明。
明明他也在意他的啊。
作為成年人,賀蘭棠怎麼可能看不出來,鄭之南也在回應他,主動的做一些讓他開心的事情。
他能感覺到,那不是他的錯覺。
他甚至為此感到興奮,雖然他極力克製,不想表現的太激動,擔心嚇到對方。
賀蘭棠的發小問了半天,賀蘭棠都一個字沒崩出來,讓他很是無趣的喝完手中的酒說:“到底什麼事兒啊,要是不爽,就帶人收拾他一頓,誰叫他這麼沒眼色招惹你?”
與其這樣生悶氣,賀蘭棠準備讓自己死個痛快。
如果鄭之南明明和男人在一起過,還和女人結婚,並且有了孩子,那他就唾棄這種慫貨。
接受過國外教育的賀蘭棠一直不屑那些明明喜歡男的,甚至都不知道和多少男的談過戀愛上過床,卻為了父母之命,甚至有個孩子去欺騙女人,和女人結婚,讓人家給他生孩子。
如果鄭之南也是這樣的,那他就當之前的一切都是自己眼瞎,看錯了人。
賀蘭棠想到這裡,把酒杯放在桌子上對發:“幫我查個人。”
“誰。”
“輕風公司的老板,鄭之南。”
“哪方麵?公司方麵,還是?”
“他的個人信息。”
“好。”
*
鄭之南陪俏俏過了周日後,周一把俏俏送到幼兒園,然後給吳宴打了個電話。
他過兩天要親自出差去臨海的城市,那些城市比京都接受度更高,也是國家重點的開發城市,他要去談一樁生意。
大概要三天,所以俏俏這三天得有人去接和住。
崔姐雖然可以白天照顧,但晚上是不留宿孩子的。
所以鄭之南就想到了吳宴,想讓吳宴幫忙接三天。
鄭之南說回來請吳宴吃飯,順便聚聚,自從過完年後,倆人已經好幾個月沒見過了。
吳宴這幾天剛好調了白班,所以接孩子沒什麼麻煩的。
鄭之南在送俏俏的時候,也和老師說了他要出差三天,這三天都是俏俏的叔叔來接孩子,還給老師看了吳宴的照片,以及留下了聯係方式。
周日的時候,鄭之南就和俏俏說了周一到周三要住在吳叔叔家,周四他就回來了。
俏俏一如既往的沒有鬨脾氣,也沒有不答應。
她隻說了一句話:“爸爸要早點回來。”
“爸爸一定早點回來。”鄭之南答應俏俏。
一切都辦妥後,鄭之南回家去拿行李,他要拿著行李先去一趟公司,助理和副經理會和他一起去。
鄭之南管理公司的方式其實和現在很多老板的管理方式不一樣,他喜歡放權給下麵,一層層的放出去,絕不什麼都包攬到自己身上,既然都是自己親自聘請來的員工,自然要交付出信任,而且作為最高領導,把大大小小的決策權都攬在自己身上,早晚得累死。
理智的管理者,不會這樣做。
所以就算鄭之南帶和副經理一起出去談合作,公司也照樣在運轉。
寬鬆和信任的氛圍讓員工們更加乾勁十足,不想辜負這份薪水還有這份來自最高決策者的信任。
而且福利也是業界公認的好,從不隨便要求人加班,就算需要加班加點也不會讓員工白乾,按照規定發放加班費,還會準備吃的給大家加班的時候吃。
公司在一步步擴大,管理製度也在一步步完善,這讓大家更加有勁頭去奮鬥,因為大家完全可以預見,隻要繼續堅持下去,美好的未來在等著大家。
在出發去機場的路上,本來一切都按部就班,但是車子卻被攔住了。
道路上忽然出現幾輛車,把他們逼停後,穿著便服的一群人圍攏過來,司機還有助理,以及副經理都有些詫異和不安。
畢竟對方來意不明,還逼停了他們的車。
隻有鄭之南心裡放下了一塊石頭,該來的終於來了。
他以為會一直讓他這麼平順的發展下去。
果然,劇情從來沒有讓他失望。
在那群人走近之前,鄭之南交代了助理和副經理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
然後對他們說:“我可能和你們不能一起過去了,我不在的話,你們兩個有信心把合同拿下來嗎?”
副經理雖然忐忑,但問到工作方麵的事情就恢複了狀態,點著頭說:“可以,請董事長放心。”
“好,那我就放心了。”原本他過去,隻是想讓這次的合同更加順利保險的拿下,但現在他肯定去不了,自然把該交代的交代,不過就算沒拿下,他也不會怪他們,儘力而為吧。
當那群人走近敲了敲車窗後,鄭之南抿著嘴搖下車窗,想聽聽他們要說些什麼。
那些人拿出證件,對鄭之南說:“有人舉報,說你騷擾他人,我們需要你跟我們回去配合調查。”
鄭之南淡定地說:“可以給我看一下你們的證件嗎?”
對方很坦然,把證件遞給鄭之南,看到鄭之南翻看了兩眼,眼神藐視,嗤笑著說:“是真的吧?”
證件的確是真的,這年頭想造假,一般人也不敢隨便造這種□□。
對方笑,鄭之南也笑,說:“真的。”
可能鄭之南笑得太從容了,為首遞證件的人眼神微微錯愕,然後冷下麵,沒再多說什麼。
鄭之南自己打開車門走出來,跟著這一行人坐上車。
臨上車之前,和兩個下屬擺了擺手,讓他們不用擔心,然後才坐進車裡離開。
鄭之南有信心就算自己不在公司個把月,公司也能照常運轉,再不濟還能去求助同為大股東的賀蘭棠。
他這種情況太特殊了,若是平常,賀蘭棠在公司沒什麼決策權,但他都進去了,就另當彆論了。
他最擔心的還是俏俏,不過俏俏在吳宴那裡,他對她的安全不會有什麼擔心,唯一就是怕孩子想他,而他遲遲沒回去。
鄭之南雖然知道自己會有磨難,但他不知道這個磨難是誰帶給他的。
有些沒頭緒。
隱在暗處的白羌,鄭之南從未見過,也從未聽過。
所以沒想到是白羌。
但是在被審訊的時候,他從那些人的口裡知道了一些舉報情況。
比如說,有人說他犯了流氓罪,和一個男的親親我我。
他最近就和兩個人“親親我我”,走的比較近。
一個是賀蘭棠,一個是陸知易。
按照攻略人物的設定,賀蘭棠應該不會這麼傻逼的把他折騰到牢裡。
不然等他出去了,劇情裡的原主能原諒這個傻逼,他鄭之南都不會原諒他這個傻逼。
他如果獨自一個人還好說,可他還有個孩子啊。
不為了他考慮,也得想想孩子,這事兒能不能這麼乾。
所以賀蘭棠自動被鄭之南排除到了疑似人員中。
他把目標鎖定到了陸知易身上。
陸知易最近也還是對他很殷勤啊,三天兩天跑他公司,弄的公司裡不少人都覺得他們關係特彆好。
雖然他也沒和陸知易走的多近。
自從答應陸知易陪他走了幾個地方後,鄭之南就恢複了從前的狀態,不怎麼理會陸知易,現在都是陸知易單方麵往輕風跑。
想到這裡,鄭之南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
會不會是因為陸知易跑這裡跑的太頻繁,驚動了他那個未婚妻。
所以未婚妻發現他們倆之前的事情,再聯想現在陸知易的行為,以為他們倆勾搭在了一起。
所以舉報他犯了流氓罪?
鄭之南因為不知道白羌,所以下意識想到的是白毓。
雖然這個結果很接近了。
想到從彆人嘴裡聽到的流氓罪。
鄭之南苦笑了。
他當初在現實世界,為了排擠同性戀群體,特意了解了一些關於同性戀的法律條文和一些相關的知識。
知道在60到90初期這個階段,有一項特意針對同性戀的罪名。
那就是流氓罪,□□犯和壞分子。
甚至在那個時期,有一批便衣專門去抓這種群體,抓去勞改,甚至有的還會被判刑,流氓罪有的能被判2年,最高還有7年的。
有的便衣還會釣魚執法,故意做一些曖昧的舉止,引同性戀靠近,然後再以流氓罪抓回去,當時有個暗語叫摟草打兔子。
而同性戀就是兔子。
當時他查到後覺得現在沒這個罪名就特彆可惜,覺得這些人就應該進去待著,被隔離,不應該在社會上禍害人。
怎麼都沒想到,來到虛幻之境的世界,竟然自己體驗了一把沒有傷害任何一個人,卻隻因為是性向的問題就被蓋上了一個流氓罪。
通過簡單的審訊後,鄭之南被拘留了。
拘留其實不可怕。
比較讓人不自在的地方在於,關於他性向的問題被隨意的說給其他同為拘留的人,然後那些人用嬉笑鄙夷的眼神看他,然後大肆說一些侮辱他的話。
比如說,兔爺,兔子,這些外號還算能承受。
但有些說的更加紮心捅肺。
“惡心人,你這種人活著浪費糧食,怎麼不去死。”
“看到都顯臟,聽說大白天和一個男的走在一起。”
“嘿嘿,你說倆男的怎麼乾啊?”
“捅p眼唄。”
鄭之南靠在牆角坐著,任他們說話諷刺他。
其實他現在不難受,隻是感慨和唏噓。
因為看到這些人,就想到了當初的自己。
他甚至能理會這些人為什麼這麼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