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言秋關閉台燈,摸黑爬上上鋪。
除了開始的兩天,明央在後來都睡得很好,幾乎是燈一關就能進入深度睡眠,適應狀態好到讓人羨慕。
顧言秋不同。
他吃得少,睡得也少,身體時刻都處於緊繃狀態。
雜物室小,天花板壓得也很低,睡在上鋪一伸胳膊就能碰到。
顧言秋一直盯著天花板直到合眼。
夢裡他聽見哭喊,看見無數的怪物應聲而現,當著他的麵活活撕開父母的肚子。
“乖乖在這裡……不要出聲……”
長他幾歲的女孩把男孩藏好,潑天的紅色中隻聽聞慘叫。
“零一,這是你的使命。”
“你既然自願接受改造,那麼從此將成為國盟的利刃。”
“現在,向這麵旗幟宣誓。”
高旗飛舞,誓言聲平穩又清晰——
“永夜已至,我在此宣誓:我將舍棄自我,背棄名諱;我將以此身淬利刃,以此血鑄榮光,我願作城牆,為凜夜永獻忠誠。宣示者……零一。”
“……”
“零一,起床啦。”
“哥……”
耳邊皆是呼喚,顧言秋醒來,對上一雙望過來的眸子。
一縷光紮破黑暗照進昏暗的雜物室,也落在她柔軟蓬鬆的發梢上。
——是天亮了。
零一恍然初醒。
明央站在小樓梯上,提醒他:“許姨叫我們下去。”
“嗯。”顧言秋揉揉眼,“你去吧,就照昨天說的告訴他們。”
他的確病了。
頭昏昏沉沉,四肢也是酸軟無力,隻是他能忍,硬是沒在明央麵前表露出來。
“哦。”明央扒拉著欄杆,睫毛眨動兩下,“你真不去?”
“不去。”
“真的真的不去?”
“真的真的不去。”
“……”
好吧。
明央順著杆子爬下去,一步三回頭地走出房間。
顧言秋鬆了口氣,正想躺下再歇一會兒,一顆小腦袋再次從門後麵探了出來,小卷毛貼著頭頂一晃一晃
“你真的真的,真的真的不去嗎?”
她扒拉著門框,濕潤的大眼睛全是不確定的疑問。
顧言秋腦瓜子開始疼。
他揉著犯痛的太陽穴,深吸兩口氣,懶得說話。
不理她。
明央鼓了鼓腮幫,看他無精打采的樣子,小聲說:“那我回來給你帶吃的。”
她是個寬宏大量的人,雖然上輩子和零一兩不對付,但這輩子畢竟有兄妹這層關係,怎麼著也不會記仇到不給他吃好吃的,何況零一也會把他的飯給她吃。yushugu.
她不死心地說:“那我走啦?”
顧言秋:“……”
“我真走啦!!”
超大聲。
顧言秋翻了個身,拉過被子蒙住腦袋。
明央:“……”
他竟然嫌她吵哎!!
熱臉貼冷屁股。
明央哼了聲,關上門離開。
腳步聲噠噠噠地跑遠,正當顧言秋懷疑她會不會再從哪裡鑽出來的時候,四周重新恢複寂靜。
明央簡單吃了兩口早餐,就被保姆催促著去換衣服。
顧太自然不舍得在拖油瓶身上多花錢,可這畢竟是不一般的場合,就算不樂意,也忍痛花大價錢買了身A家的童裝。
這是一條白色的蓬蓬小禮裙,裙擺花瓣似的展開,胸口的花紋簡約卻細致,再搭配一雙小白襪子和小皮鞋,穿在明央身上說不出的漂亮。
小姑娘不需要化妝,整理整理頭發就能出門了。
可是她的天生自來卷又多又濃,看起來毛毛躁躁,又因為過短紮不起辮子,造型師弄了半天隻給搭配了一個款式簡單的珍珠發夾,剛好配她的白裙子。
蓬蓬鬆鬆的頭發,蓬蓬鬆鬆的裙子,就這麼隨意一打扮,看起來更像是油畫裡粉雕玉琢的天使娃娃了。
顧太還是看她不順眼,此時才意識到少了一個人:“你哥呢?”
明央臉不紅氣不喘地撒謊:“哥哥病啦,說去不了了,讓我和大伯母道歉。”
沒用的東西。
顧太暗罵一聲,“那你跟著你大伯父,去哪兒伶俐點,彆給我丟臉。”
明央一邊點頭,一邊把玩著領口的小珍珠。
車子已經備好,顧樺峰在下麵催促。
顧太推搡著明央下樓,越想越覺得不爽,像是這樣的宴會是接觸豪門貴婦們最好的機會,要是隨便攀上一個,對顧家的生意也有所提升。
“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你都記住,不然讓我知道你亂說什麼,有你們好看的。”
“哦。”
明央敷衍地點點頭,不想聽她嘮叨,抓過自己的小老虎包包一溜煙鑽進了車內。
“哎,那個包就彆……”
顧太還沒來得及讓她把包留下,車影便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