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在教我們做事嗎？”
管事的驟然噤聲。
他向來察言觀色慣了，自然沒有忽視這少年笑眯眯的外表之下，眸中閃過的一絲陰沉冷光。
“我們買藥，您做生意，又少廢了口舌。”莫離笑了笑，又恢複到平時的溫和模樣，“如此，何樂而不為呢？”
“是是是......”
管事的連連點頭，他不敢再出聲，甚至都不敢抬頭，連忙跑到內庫抓藥。
葉懷瑾一把拉起還在地上的狐族少年，問：“你怎麼樣？”
白賀林此刻還弄不清楚狀況，他看到一隻白皙的手毫不費力地就把自己給提了起來，而那手的主人，居然是一名看起來十分年輕的人類少女。
她不害怕我嗎？
白賀林的心中首先劃過這個想法，而後他的臉就騰地一下紅了，火紅色的大耳朵抖了抖，站起身後便連忙避開了那隻手。
“多、多謝......”
“不用謝。”葉懷瑾聳聳肩，眼睛盯著那兩隻耳朵。
紅色的，看起來又厚實又柔軟，肯定很好摸。
白賀林見到她在看自己的耳朵，耳朵尖尖忍不住敏感地顫抖了一下，隨即他有些自卑地低下了頭，連耳朵也跟著耷拉下來。
她這樣目不轉睛，一定是第一次見到妖怪，覺得我的耳朵很難看吧......
葉懷瑾：？？？
等等，我不過是看了一眼大耳朵，他怎麼就飛機耳了？
視線的威力居然有這麼大嗎。
這時，掌櫃的忽然小跑過來，對著葉懷瑾點頭哈腰：“仙子，這是您要抓的藥！”
葉懷瑾點點頭，她接過那大包藥材，遞給那名少年：“給你的。”
白賀林的表情十分驚訝：“真的嗎？這些、都是給我的？”
“是啊，”葉懷瑾道，“你剛剛不是說你母親病著，急需藥材嗎。”
白賀林自神州出生長大，從小就被以人類的方式教育著，是以狐族血脈中的狡猾幾乎近似於無。
他絲毫不懷疑來人的動機，一把抓住藥材，像是溺水的人抱緊最後一根稻草：“對，母親終於有救了！......”
“可是，”白賀林像是忽然反應過來似的，“我沒有什麼東西能報答您的恩情......”
葉懷瑾等的就是他這句話。
“不需要你下輩子為我做牛做馬，結草銜環，有一件事情你現在就以幫我做。”
她的語速極快，笑吟吟地道：“我的宗門，現在正需要妖族作為幫手。”
葉懷瑾既然會出手幫助白賀林，自然不是毫無原因。
她在點開這名妖族少年的麵板時就發現，他竟然有著不錯的資質。
【姓名：白賀林
種族：妖族（狐）
門派：無
修為：無
資質：天賦：6（＋1，血脈加成），心誌：7，悟性：6，運道：3】
天賦與悟性都比普通人高，尤其是心誌一項，遠超常人。
就是運道差了點，3點的運道，彆說是什麼天材地寶，前輩機緣了，就算喝涼水有時候都能塞牙。
不過也可以理解，這些僅剩下的妖族在神州被人道所不容，運氣自然要差上許多。
總的來說，白賀林雖然還達不到掌門親傳弟子的要求，但也是乾坤門歡迎的人才......啊不對，妖才。
神州中幾乎沒有門派會容納這些一出生就能化形的妖，也從沒聽說過哪個門派有妖修弟子。
他們最愛使用的，是那些剛剛開了靈智的飛禽走獸。
這些流落在內陸的妖族，往往隻能躲在深山老林中藏起來。
隻有一些幸運兒誤打誤撞有了修為，才能有一線機會到達海外，在妖門中正經修煉。
所以葉懷瑾沒有直接邀請白賀林來去乾坤門，否則就算是再傻的妖，也會質疑她的用心。
白賀林在聽到這個說辭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拒絕。
之前也有一些門派來到他們的村莊要人，說一些好話，甚至許下更加誘人的許諾。
那就是——允許妖族成為仙門的弟子。
當今世界，人道乃是正道，如果能夠進入到仙門修煉，比海外的妖門要好上不知凡幾。
有不少同族聽聞能步入大道，也就不管不顧地跟著那些人離去。
白賀林那時也想去，可被他娘攔住了，娘說他們的眼睛中全是貪婪，不是正派修士。
果然，數月之後，白賀林的同族們沒有一人回來。
而傳來的消息則是，那個門派借著眾多狐族的血液吸引大妖前來，斬殺大妖，獲得一枚珍貴的妖丹。
可是，可是......
白賀林緊緊地抓住那包藥材，村子裡除了娘以外，還有一些同族病了，病得很嚴重。
如果沒有藥的話，他們很快就會死。
怎麼辦！
他在腦中思索著，忽然福至心靈，想起村中那個黑漆漆的屋子。
......那個鎖著可怕怪物的屋子。
白賀林緊張地咽了咽口水，開口道：“好！我答應您！”
他答得分外爽快，甚至連葉懷瑾想讓他做什麼都沒問。
葉懷瑾挑了挑眉，果然聽到白賀林的下一句。
“不過我有一個要求......您能陪我回村子一趟嗎？我想讓您瞧一瞧我娘的病......”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明顯是底氣不足。
彆說藏好狐狸尾巴了，這隻小狐狸的尾巴簡直像螺旋槳，搖得幾乎所有人都能看見。
葉懷瑾的心中也有些好奇，白賀林的家中到底有什麼底牌，讓他能有不懼人族修士的底氣？
“好，”出乎白賀林意料地，那名少女仿佛想都沒想地就答應了。
“稍等我一會，我把弟子們安置好了再與你同去。”
說罷，他就呆呆愣愣地跟著少女，看到她找到一間客棧，熟練地把同門都塞進去，然後囑咐他們不準亂跑。
隨後，她又安排兩個大一點的弟子好好看著他們，一套流程下來這才走出客棧。
白賀林全程跟在他們的後麵，那些弟子們看著他，眼神好奇，裡麵卻沒有絲毫的厭惡。
葉懷瑾對著白賀林問道：“不走嗎？”
“哦哦哦！”
白賀林這才反應過來，他看向少女，除了肩膀上的那隻看起來很臭屁的紅雀外，她的所有同門果然都沒有跟來。
“你家在哪？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帶你一起飛過去。”葉懷瑾手中把玩著打狗棒，問道。
“就在南方五十裡的山中。”白賀林站在原地，忽然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您......就不怕我對您不利嗎？”
葉懷瑾一把抓住小狐狸的衣領，兩個人便騰空而起。
“我是個道士，道士自然會算命。”她回頭，對著白賀林眨眨眼，“解簽結果：你不是一隻壞狐狸。”
“好了，現在抓穩！”
一道玄光猛地衝天而起，一路上風馳電掣。
白賀林沒有再說話，他紅絨絨的耳朵緊貼在頭上，不知道是被風吹的還是嚇的。
很快，在連綿的山脊中出現幾個幾乎不可察的小點。
白賀林顫顫巍巍地開口道：“就是，就是這下麵了！”
葉懷瑾踩著玄光，帶著他一起降落到地麵上。
這是一座非常小的村落，隻有四五座勉強可以稱之為房屋的建築。
而且這些屋子的材料都是黃泥混合乾草，低矮陰暗，牆壁漏風，隻要下雨屋頂必定會滲透雨水。
白賀林有點不好意思地道：“這就是我的家......”
這時，葉懷瑾忽然感受到一絲危險的氣息。
自從她穿越到神州之後，還是第一次產生這種感覺。
那股氣息十分森然、冰冷，仿佛是最濃稠的黑暗，讓人看見便想作嘔；又仿佛一隻陰冷的爬行生物，不知不覺間就把軀體緊緊纏繞。
這就是他的底牌？
葉懷瑾停下腳步，將視線落到其中的一個屋子上。
這是一間最為特殊的屋子，在整個狐族村落隻能用黃土蓋房的情況下，這棟屋子的牆與門都是由厚厚石板建造。
這明顯不是一個優待......反而像是，在囚禁什麼危險的東西。
她向著石屋靠近，那股氣息似乎感覺到有生人靠近，忽地變得更加凶猛起來，遇人則噬。
“請不要！......”白賀林明顯十分緊張。
而就在此時，葉懷瑾神識中的係統卷軸忽然展開。
小地圖上，一個代表符合親傳弟子資質的金色光點，正在附近急促地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