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的石室之中,在朱雀火昂首啼鳴的一瞬間，黑氣蒸騰彌漫，呼嘯著侵入到莫離的識海。
莫離緩緩地睜開眼睛,淒清的月光撒下,懸崖嶙峋交錯,像是野獸尖銳的牙齒。
他低下頭，看到的破碎的玄色戒指,與幾乎露出森森白骨的手指。
一股莫名的憤怒湧上心頭，內力就要全部消耗完畢，戒指中的牽機線也隻剩下纖細的一根。
身後是懸崖海浪，麵前是五名麵容猙獰墨家內門長老，天高海闊,但他已經無路可逃了。
“罪子莫離！”墨門四長老一聲厲喝,“你偷學我墨家天工之術,又擅自製成天工甲人，罪子，你可知罪！”
莫離抬起頭,環視一周。
平時慈祥和藹的長老們都表情扭曲,仿佛麵前的是一名千古罪人,而不是之前久加稱讚的那名天才外門弟子。
或許他們沒有發現,除了憤怒以外,自己眼中存在還存在著一絲深深貪婪。
莫離一雙細長的鳳眼微眯,忽然放聲大笑：“罪子？”
“請諸位長老明示，莫離何罪之有！”
他笑得暢快淋漓，似乎是聽到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血從指尖一點一點滴到地麵，一襲白衣幾乎要被血色浸透，莫離卻似乎沒有感覺,他的雙目隱隱泛起赤紅，宛如魔魅。
四長老被他的氣勢駭得退後一步，隨即想到自己居然被小輩嚇退，惱羞成怒道：“你偷學內門功法，意欲泄露墨家機關術，違背祖師遺願！作為墨家弟子做出這種罪行，足夠我們將你逐出師門，千刀萬剮！......”
“祖師設立墨門初始，便提出兼愛天下之說。”莫離抬起眼眸，聲音冷冷，“‘官無常貴，民無終賤’，內門如何，外門又如何。”
“違背了祖師遺願的人，到底是我，還是你們？”
“你、你！......”
這一番話，把四長老說得瞠目結舌，他的臉色赤紅，嘴唇蠕動半天，卻也說不出話來。
“妖言惑眾！”
“既然罪子如此不知悔改，不如我們立刻出手，將他斬殺當場！”
其他幾位長老麵色陰沉，無數絲線從他們手中奔湧而出，宛若遇人則噬的毒蛇。
“哎——”
聽到這裡，久未出聲的墨家大長老就歎息一聲，止住了他們話頭。
大長老雙手負起，站在懸崖之上，淡淡道：“墨家外門弟子莫離，你偷學內門功法為真，是萬分也抵賴不得的。”
“不過，我卻能給你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
“若是你把天工甲人的製作方法告知宗門，作為回報，我會將你升為內門弟子。”他的眼中精光一閃，語氣緩緩。
“......以你的天賦，未來坐上大長老的位置，也不是沒有可能。”
這個誘餌一拋，連其餘四位長老都十分震驚。
“大師兄，門中可從未有過外門出身的弟子成為大長老的先例！”
“確是如此，還請大師兄三思！”
“莫離有一句話說的沒錯，”大長老擺了擺手，“官無常貴，民無終賤，這長老的人選，也確是應該分給外門一位了。”
幾位長老的聲音停歇下來，他們雖然心中對外門不屑一顧，但為了得到天工甲人的製作關竅，卻也不得不要給罪子一些甜頭。
莫離沉吟片刻，忽然抬眼笑道：“天工甲人的製作方法我可以告訴你們，不過那長老之位於我並無用處。”
幾位長老對視一眼，頓時大喜過望。
“好，我且問你。”
大長老低聲咳了咳，眼睛宛若鷹隼，緊緊地盯著對麵的少年：“你是如何煉製天工甲人的？”
“如何煉製......”莫離狀似驚訝地挑了挑眉，忽而一笑，喃喃道，“這就是當時大長老的心中所想嗎？”
他歎息一聲：“天工甲人的全部煉製方法，都寫在墨門的煉器秘籍之中——也就是你們給外門弟子所學的那套。”
墨家煉器秘籍分為內外兩部分，雖然都由祖師親手寫下傳道，但內門的煉器術要比外門好上許多。
因此從未有內門弟子修行過外門煉器術，即使偶爾看到，也不過是草草翻過了事，很少有認真潛心修煉的。
大長老聽了，表情頓時一僵。
他的聲音尖銳，有黑氣從口鼻之中溢出，似乎是不想接受這個事實：“你耍我？”
這一句惡狠狠的質問，好像是大長老與心魔同時出言發聲。
讓心魔又驚又怒的是：自己演了這麼長時間，沒想到這莫離身處心魔劫中，意識卻仍然清醒，居然還能夠順嘴胡說。
看來隻要是乾坤門的弟子渡劫，都相當難纏！
“我為何要騙你，”莫離的聲音輕柔，緩緩道，“祖師反對任人唯親，主張兼愛非攻，又怎會故意設下內外兩種功法？”
“為了不讓墨家絕學的天工甲人落入惡徒手中，這不過是祖師設下的小小伎倆而已。”
莫離的聲音冷冷，一字一頓，仿佛為麵前眾人下了最終判決。
“天工甲人之所以不存於世，正是因為掌權的，始終是你們這群廢物！”
這一刻，雙方的角色仿佛翻轉。
那個滿身傷口的少年居高臨下，而原來高貴的長老們，此時已經變成被審判的囚徒。
在前世沒有機會說出的話語，現在於心魔劫之中酣暢淋漓說出，那股被控製的無力感瞬間消失殆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