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
“豈有此理, 豈有此理!”孟府教導出來的女子個個知書達理。
這薑漫竟是無法無天,完全沒有教化。
孟齋靜冷哼:“如此對比,她不及阿柔遠矣!再不好好教導,日後定要丟侯府臉麵。”
他最是不能容忍孟府女兒如薑漫這樣毫無規矩, 已然斷了讓她進孟府的心思。
“一著不慎, 家門不幸。我看,京城之中, 難以替她找到人家。實在不行, 讓她去廟中修行, 也減一減渾身罪孽。”說完,他冷冷看薑漫一眼, 拂袖而去。
孟玉靜:“唉?可是她到底是侯府的女兒, 去廟中, 怕是……”
她看著兄長的背影, 眉頭蹙了起來, 轉頭冷冷地看著薑漫。
薑漫環胸抱臂, 斜靠在廊柱上,漫不經心道:“看來, 舅爺瞧不起我, 不讓我入孟府呢。”孟齋靜此人, 最是古板,家裡女子個個三從四德循規蹈矩,又重子嗣, 偏偏隻得了孟宵一子,她方才一番言語, 簡直在這老古板雷區蹦迪。
他要是肯答應孟玉靜的提議才怪。
孟玉靜怎麼不知她是故意:“你就真不怕我將你送去廟裡?”
薑漫:“你送送看?”
孟玉靜看著她那雙眼睛, 表情驀地冷了下去。
“婚姻之事, 父母之命,你趁早認命。”她不帶感情道。
薑漫聽出她話中一絲絲的恨意,挑眉,探究地看著她,沒有說話。
孟玉靜收斂了眸中情緒,“你隨我一起去看望你表哥。”
薑漫心裡也很奇怪,就算一個母親不喜歡自己親生的女兒,也不至於害她,又不是仇人。但孟玉靜那可真是把原主當仇人看。
唯恐她過得好了。
上輩子她便處處要她不能越過薑柔,真心實意替薑柔對付她。就連她入宮走最後一次劇情那日,孟玉靜似乎早知她去送死,卻很高興。
像大仇得報。
她搖了搖頭。這個女人有病。
“不要妄想能隨心所欲,信不信我讓人將你綁去?”孟玉靜威脅道。
薑漫點了個頭:“走吧。”不就是去看看麼,剛才又不是沒看過。
孟玉靜見到孟宵,眼裡痛惜難過,眼眶都泛紅了。
薑柔跟孟宵說了一陣子話,將他哄得心情難得好了起來,這會看見孟玉靜,他乖順地喊了聲:“姑姑。”
疼痛讓他臉色蒼白,看上去文文弱弱人畜無害。
“哎!阿宵乖。姑姑一定將害你之人找出來,替你報仇。”孟玉靜想抓他的手,碰過去了又知道他疼,隻能紅著眼眶點頭。
“那人猖狂至此,敢害孟表哥,若是不將其抓住,不知還要害多少人。”薑柔紅著眼眶。
孟宵將帶著惡意的目光放在薑漫身上,他始終認為,斷他手腳之人,跟薑漫脫不了關係。
薑漫點了個頭,目光裡懷以同等惡意。就在剛才,她想起來為什麼會覺得明鳳麵熟了。
她也想起來,孟宵上輩子,死得極慘。
凶手就是明鳳。孟府失去唯一的兒子,瘋了一般折磨明鳳。
她遠遠看過一眼,那時候的明鳳都快認不出來是一個人。這些事發生過太久,她記憶早已模模糊糊,所以才會覺得明鳳眼熟,卻認不出來。
就在剛才,孟宵那個惡意的眼神,她腦子裡一個激靈,突然便想到了這人的下場。
他死了不奇怪,隻是可惜了明鳳。
臨走時 ,孟宵對薑柔道:“你是侯府大小姐,不光是侯府,我孟府也是你的考山,誰都不能越過你去。”
薑柔笑笑,點了點他額頭:“瞎說什麼呢,好好養傷才是,表哥定會無事的。沒有人欺負阿柔。”
薑漫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
她不但要欺負薑柔,還要讓她哭呢。
一行人終於離開孟府,出門前,薑漫視線掃了一圈,沒有看到明鳳,應該是藏起來了。
馬車上,孟玉靜非常生氣:“連孟府少爺都敢動手,簡直無法無天。”
薑柔抓著她的手安慰,一邊將話題轉到薑漫身上:“表哥說阿漫要害他,表哥出事時阿漫亦在旁邊,阿漫可知是什麼人害了表哥?”
孟玉靜腦海裡閃過薑漫的詛咒:“你見過那歹人?”
薑漫:“沒有。”
孟府派去的人,並沒有查到林見鶴。不然也不會隻在這裡懷疑她了。
她懶洋洋抬起眼瞼,問薑柔:“當時馬失控,一條街上,不知多少人被馬蹄踏傷,有沒有踩死還不一定,姐姐自來善良,不如關心關心那些無辜之人?”
薑柔給她噎得臉色有些不自在:“阿娘,舅舅一定早就派人去處理了對不對?”
孟玉靜:“自然。”
薑柔衝薑漫笑了笑。
薑漫便微笑不語。處理了,誰知道怎麼處理了。
孟玉靜帶薑柔出府並未通知薑卓然,她也怕薑卓然對她不滿。
千算萬算,沒料到會在門口撞上。
薑卓然冷冷看著薑柔:“我的話現如今不管用了?”
薑柔臉色發白,忙下車去,跪到薑卓然麵前:“阿爹,阿柔知錯了。”
孟玉靜替她解圍:“侯爺,阿宵出事,我才帶阿柔去看他的。是我的意思,不怪她,她自來溫順,事事聽你的話,怎麼會違背你的命令。”
“她救阿鈺身體有病根,你要怪要罰都衝我來。”她道。
薑卓然看了薑柔一眼,沒有說話,直接拂袖離開。
顯然是生氣的。
薑柔臉色蒼白:“阿娘,爹是生氣了,怎麼辦?”
孟玉靜將她拉起來:“彆怕,你爹最疼你了,他不會真的生你的氣。”
薑漫發現薑柔是真的緊張。她很害怕失去任何一個人的寵愛。
薑柔轉頭跟她的目光對上,意識到什麼,忙收斂神色,垂眸:“我知道了。”
即使這樣說著,她的手仍然死死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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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薑漫在學館見到林見鶴,他穿一襲天青色直裰,膚色如玉,眉眼出眾,身姿頎長,脊背挺直,人群裡一眼就能看見。
隻不過他身上氣息很冷,眼下也有些泛青。
看上去沒有休息好。
他察覺薑漫視線,掃過來,眼底壓不住的不耐煩,隨即毫無情緒移開。
薑漫長出了口氣。
“看什麼?”蕭隨拿扇子敲了敲她。
薑漫收回視線:“夫子的課業完成的如何?”
一提這個蕭隨就頭疼。他痛苦不已:“彆跟我提這個。”
薑漫跟他一起走進學堂。
林見鶴坐在窗邊,視線淡漠,從他們身上掃過。
少年的臉在冷冽的晨光中出奇地精致。
那渾身的暴躁和陰鬱將他與周圍完全隔開。
學堂裡三三兩兩的學子有研討學問的,有嬉鬨玩笑的,薑漫旁邊也有個蕭隨對夫子抱怨不已。
隻有林見鶴身邊完完全全沒有人。顯得孤零零的。
夫子初步考校了他們近日來的課業,蕭隨一組被批得最慘。
夫子摸著胡子罵完,蕭隨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瞪了一眼瞧熱鬨的薑漫。
批完了,課業還是得繼續。
有了今日這一出,大家看著蕭隨紛紛麵露敬畏,急急忙忙招呼同伴快去調查,免得下次挨罵變成自己。
蕭隨扇著扇子,額頭兩縷頭發被他扇得飄來飄去。
他看著薑漫,垂頭喪氣:“薑兄。”
薑漫:“蕭兄,保重!”
林見鶴已經快走到門口了,薑漫抓起自己的錢袋子便追了上去。
蕭隨氣得手指顫抖:“如此朋友,不可靠也!”
薑漫聽見了,卻顧不上。
林見鶴那副懶得理她的樣子,不盯著人估計要不見了
至於蕭隨,他自求多福吧。
“林見鶴。”薑漫走到他旁邊,有些生氣的意思:“你走那般快做什麼,課業需得兩個人完成。”
林見鶴抿唇,腳步也沒有慢下來。
薑漫:“你以為我願意跟著你呢。”她撇了撇嘴,腳下還是緊走兩步跟上。
“我們可自行前去,你不必跟著我。”林見鶴道。
薑漫瞪大眼睛:“不行。我不盯著你,誰知道你會不會去?前兩日是不是你,以為不出現在學館我就逮不到你了?做夢。你休想害我被夫子罵。”
她氣勢洶洶將人趕到車上:“我倒了八輩子大黴才與你一組,下次我定要讓夫子換!”
林見鶴冷冷看她一眼,麵無表情上了馬車。
薑漫嘀嘀咕咕:“看什麼看。”
她緊隨其後,爬上馬車,伸手抱住暖爐,瞥見林見鶴骨節分明的手,默默將車窗拉下,擋住車外寒風。
“駕——”馬車走了起來。
林見鶴渾身都冷颼颼的,薑漫眼睛在馬車裡四處看,不一會兒就轉到林見鶴身上。
當她的視線第五次轉過來時,林見鶴睜開眼睛,一雙黑漆漆的眸子,靜靜看著她。
薑漫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林見鶴,你聽過明輝閣嗎?”
林見鶴眼睛裡沒有情緒,身上還是陰鬱:“聽過。”
“聽過?”薑漫有些吃驚。
她穿了妃色襖子,頭上隻插一支白玉蘭簪子,眼睛很大,很明亮,睫毛忽閃忽閃,臉圓嘟嘟的,她穿得厚,馬車裡熱,臉上粉粉的。
她一激動,不由自主湊上前來,抓住林見鶴袖子一角:“你跟他們接觸過嗎?”
林見鶴冷冷看著她的手,眉頭因煩躁而跳動:“問這個做什麼?”
薑漫訕訕鬆手,忙道:“好奇!到底見過沒?”
她的心提了起來。
林見鶴麵無表情:“沒有。”
薑漫輕輕鬆了口氣。
她蹙著眉頭,思考林見鶴會有哪些仇人呢,甚至到了要向明輝閣買他命的地步。
這事首先得解決了。
“林見鶴。”她又問。
林見鶴懶得理她。
“你脾氣這麼差,仇人一定很多。”她言不由衷道。
其實林見鶴隻是看起來不好惹。他內心是柔軟的。彆人對他但凡好一點,他都會以十倍報之。
林見鶴冷笑不語:“你仇人未必比我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