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扯上三皇子,他能拒絕嗎?
他偷偷瞄了一眼薑漫,有些心虛。
薑漫看見趙君濯正打量著位子,便道:“趙姑娘,坐這兒。”她指了指自己前邊。
那裡兩個位子正好空了出來。原先的學子考了功名,做官去了。
趙君濯道了謝,坐到薑漫前邊。
梁玉琢笑看了他們一眼,徑直走到趙君濯旁邊空位上:“真巧,此處有空位,我便坐在此處好了。”
薑漫挑眉。
梁玉琢對上她戲謔的目光,笑著點了點頭:“薑姑娘,許久不見。”
薑漫:“見過三皇子。”
她的態度實在是客氣禮貌得緊。
“三皇子與薑大小姐怎麼會來此處?”趙君濯問。
薑漫覺得,她問得很有意思。
一則是,他們這處學室,多是一些不思上進之人。梁玉琢一開始就不在這裡讀書,薑柔更不必說。
二則是,趙君濯話裡似乎有話。她跟梁玉琢,上次薑漫便發現有些蹊蹺之處。
上輩子這兩人有糾葛,這輩子,好像關係也不一般。
她視線輕輕一掃,薑柔手指都要掐白了。
梁玉琢笑道:“我看見你來,便來了,正巧在門口處遇見了薑大小姐。”
薑柔笑了笑,臉上看不出絲毫破綻:“正是。”
夫子進來看到這麼些人,麵上倒是不顯山不顯水,講課之時卻明顯能感覺到他的激動。
薑漫扶額,這大抵是每個老師的通病。古今中外都適用。
崇文館自來有這樣的傳統。若是學生喜歡哪位夫子所授之課,自可前去聽。
如今這些人來,是對夫子水平和受歡迎程度的肯定。
老頭子從頭到尾,胡子都翹得老高。
快翹到天上去了。
薑漫搖了搖頭。即使刻意提醒自己,目光卻還是不止一次轉向了林見鶴。
又一次轉過去險些被林見鶴發現,她忙抽出一本書遞給史岱煥。
“這本書送與你,祝史公子心想事成。”
史岱煥受寵若驚捧了過來。
一看,激動道:“這不是,這不是無名先生那書後續麼?他都斷了幾年未曾寫了,你怎會有?!”
薑漫咕噥:“唔,我從永昌侯那兒偷的。”
“啊!”史岱煥糾結地看看書,仿佛那東西是個燙手山芋。扔吧,舍不得,不扔吧,怕永昌侯剝了他的皮。
薑漫拍拍史岱煥肩膀:“敢扔?”
“不敢不敢。”史岱煥猛搖頭。
偷偷摸摸將書塞進了自個兒的書匣。
“當真是偷的?”他迅速回過頭又問。
“不然呢?”薑漫挑眉。
“沒事沒事!”史岱煥又迅速回過頭去。
這書他可寶貝著呢,憑著那沒寫完的半本,他討得表妹喜歡,去歲他隨母親前往川蜀,當時正是川蜀暑氣最重之時。
他一身胖乎乎的肉都被太陽烤乾了幾斤。
自從小時候落水被那個小丫頭救了,他心裡就一直惦念,被父親派人接回京城後常寫信送去。如此,竟也一直沒有斷了聯係。
去歲,母親要張羅婚事。
他心裡頭一個想起的,便是那個在水裡奮力往前遊的身影。
他摸了摸書匣裡的書,喜上眉梢,咧嘴露出個笑。他當時不知道哪裡來的執拗,非要去川蜀一趟不可。
“若是不去,我便不娶妻。”他要問問表妹心意。
母親說綰娘非外祖家骨血,隻是鄉下人家死完了,外祖家接來養的孤女,不配他的身份。
他不認。
“我還未問過她,她還不定會允了我。”
史岱煥還記得,綰娘一隻手拖著他,將她三個身子重的小胖子扔到岸上,一腳踩到他肚子上,將水逼出來。
她生得纖細,舉止不羈,眉目冷靜:“下次不想活了選彆的水去投,這水是我家的。不許投湖,聽到沒?”
她說得認真,且充滿了威脅的意思。
史岱煥嚇得渾身癱軟,眼睛都紅了,癟嘴哭道:“什麼人都敢欺負本少爺。我告訴你,我,我有個朋友,在邊境殺過敵的!你欺負我,他揍你!”
那姑娘掃了掃他沒出息的樣兒,嗤了一聲:“瘋了。”
說吧,邁開腿大步跑遠了。
長頭發在身後飄來飄去,烏黑發亮,她身上的鈴鐺“當啷”“當啷”一路飄遠,很好聽。
母親快馬加鞭送信到外祖手中。外祖乃是當地大族,派人搜羅,找他,太好找。
外地來的,胖,白。母親極有可能還說明了他如今可能的慘狀。
外祖見到他絲毫沒有驚訝。
仿佛他理當這樣慘。
史岱煥又見到了綰娘。她站在外祖身邊,一身短打,手腕腳腕上待著細細的銀鐲子,一圈一圈,嵌了精致小巧的鈴鐺,辮子上也綁了。走路時叮叮當當的。
她看著史岱煥,似乎有些心虛。低下頭去。
史岱煥昂著臟汙的臉,鼻子裡重重哼了一聲。暗想,叫你小瞧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