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歎了口氣。如今外邊還在到處抓她,本以為飛雲閣是個絕佳的藏身之地,誰料不過是另一處虎穴。
舊事未了,又添新愁,這是什麼運氣!
劉婆子端了一盤飛雲閣拿手的油醋花生,正用筷子夾了蘸醋往嘴裡送,就看見薑漫垂頭喪氣耷拉著腦袋,整個人喪得不成樣子跟在紅雪身後走了進來。
跟昨日走時完全是兩幅境地。
她不由一個鯉魚打挺起身,湊過去,避開紅雪,扯了扯薑漫的衣袖。
薑漫衝她使了個眼色。
劉婆子遂換個話題:“這花生不錯,你嘗嘗。”
“你給我帶什麼好吃的了?”她湊近薑漫的食盒,兩眼發光,餓虎撲食,就要抱起食盒。
誰料紅雪突然轉過身,似笑非笑地盯著薑漫道:“主子給的東西,能隨便給彆人?”
薑漫聲音平穩:“不能。”
她捉住劉婆子的手腕,毫不留情給她捋了下去:“不能給你。”
劉婆子委屈巴巴地瞪薑漫一眼:“什麼好東西不能給我吃?你要吃獨食。我可是你大哥!”
薑漫沒看她。
她直視紅雪漂亮的眼睛,發誓一般:“不能給你。”
劉婆子氣死了。暗罵交友不慎。
尤其是紅雪都進屋了,薑漫還將那幾樣菜擺出來放在桌子上,一口一口慢慢品嘗,劉婆子磨破嘴皮子都不能嘗一口。
她捶胸:“哼!”
晚上睡覺時,劉婆子氣得卷了鋪蓋打地鋪去了。
薑漫搖搖頭,腦子裡思緒雜亂,思考以後要走的路。
大約是子時的時候,床頭的鈴鐺又響了起來。
薑漫腦子裡一個激靈,渾身神經都緊繃了起來。
她立即起身,穿好衣物直奔紅雪房門而去。
路上她想到自己前晚竟敢抱著紅雪睡,不由再次打了個寒顫,伸手抹了把額頭上的汗。
“姑娘?”她敲了敲門。
屋裡沒有動靜。
“姑娘?”她又敲了幾次門。她實在害怕觸犯了什麼禁忌小命不保。
門裡還是沒有動靜。
薑漫往四周看去,一片漆黑。此時,她想起一件怪事。好像自打前兩日,後院裡便沒有什麼人了。
就算有,也隻在一樓打過照麵。
“姑娘?”
在敲了幾次門都未果後,她咬牙:“姑娘,我進來了。”
她的打算是,如果觸碰了紅雪的禁忌,她便說破自己女子的身份,總不能被當做登徒子。
想起今日那幾個人的死法她就發抖。
“吱呀——”門打開,屋裡漆黑一片。
寒氣森森,給人不寒而栗的緊張感。
薑漫神經高度緊繃,先往火燭的方向走。幸而房間是她看著布置的,不然很不好找。
她摸到火折子,將蠟燭點上後,繃著神經朝紅雪床邊走去。
其實一進門她便聽見了一些聲音。很像那一晚紅雪冷得瑟瑟發抖時的聲音。
或許是今日見過她殺人如何狠辣,她重新擺正了自己下人的身份。也就當做自己沒聽見。
蠟燭的光暈暈晃晃的,照在紅雪白玉般細膩的臉上,將她的睫毛照出一片陰影,在眼下隨著主人的瑟縮而顫抖。
薑漫目光錯愕,蹲下身,不敢湊近,輕輕喚道:“紅雪姑娘?”
她目光在屋子裡逡巡,落在桌子上,瞧見杯盞,起身走近,黑乎乎的藥汁竟然原原本本在那裡,一滴未用。
這次,她不敢動紅雪,放下燈燭,轉身就往外走,準備去找青煙或者老鴇。不管是誰都行。
“去哪?”一隻冰冷的手“啪”地捏住薑漫手腕。
薑漫冷得打了個哆嗦。
她渾身的汗毛一瞬間全都立了起來。
“我去叫大夫。”
“不許去。”紅雪聲音陰狠。
薑漫身體僵硬如一塊冰。
“你,上來。”紅雪聲音有些啞,或許是發熱的緣故,粗啞了很多。
薑漫瞳孔皺縮,忙退後道:“小人絕不敢冒犯姑娘!”
“上來,不然,殺了你。”紅雪陰鬱道。她將手伸進領口,不知在摸索什麼,這個動作嚇得薑漫忙垂下腦袋,什麼都不敢看。
這是怎麼了啊,她內心惶恐。
“啪——啪——”
先後兩個東西從床上扔了下來,掉落在薑漫腳邊,落入她視線中。
那是——兩個饅頭。
她盯著這兩個饅頭,害怕、疑惑、驚恐、難以置信……所有情緒一閃而過,最終彙聚成濃烈的驚恐。
“上來。”紅雪聲音不耐到極點。他的臉蒼白脆弱,漆黑的眼睛很漂亮,眼底卻發紅,冷到極點,整個人極力往被褥中縮著。
一時間,薑漫不知要作何反應。
紅雪——竟是個男的?
她死死盯著地上的兩個饅頭,不知聚了多大的勇氣,緩緩抬起腦袋,視線落在他覆著一層薄薄肌肉的胸口。
那張臉此刻有種脆弱之美,烏發淩亂,下頜瘦削,肌膚慘白如紙,襯得薄唇殷紅如豔鬼。
拒絕就在嘴邊,薑漫怎麼都說不出那個“不”字。
她僵著手腳緩緩走近,死死告訴自己:她現在是個男的!
薑漫做足了心裡建設,鼓起勇氣掀開被褥,還未躺好,紅雪已經抱住她的腰,腦袋埋進她脖頸間,帶著藥味的呼吸灑在她下巴上,甚至還做了個甚於小孩撒嬌的動作。
薑漫僵住了,雙手平放在身側,感覺脖子上盤了個眼鏡王蛇,腦袋就在她脖子上動來動去,蛇信子嘶嘶在她下巴拂過,陰冷而殺氣騰騰。
紅雪嘴裡嘟噥著什麼,一隻手伸出來摸到她的手,硬抓起來放到他肩膀,再抓另一隻手做同樣的事。
這樣一來,就變成薑漫雙手環著他的脖子。
兩個人緊緊相擁。
薑漫咬牙,不停告訴自己:她是個男的,男的,男的……
活命要緊,活命要緊,活命要緊……
這樣反複洗腦,她才能極力忽視所有的不適和緊張,將紅雪當成一個病人,不至於因衝動做出什麼危險的事。
可是,這尼瑪誰能不難受。她打定主意明天就要想辦法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