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092(1 / 2)

092

林見鶴來時, 芷蘭殿很吵鬨。

此時夕陽正薄西山,還剩一點紅暈殘留宮牆。

牆裡秋千牆外道。他站在宮殿門外,侍衛忙上前行禮:“殿下。”

林見鶴聽見牆內歡聲笑語, 靜靜立在梧桐樹下。

他的臉色在夕陽橘紅的光輝中漸漸暗了下去,地上影子越拉越長, 他整個人都籠上了一層涼夜的氣息, 然後, 他轉身走了。

侍衛錯愕,陳公公也始料未及,忙跟上去:“殿下, 怎地不進去?”

林見鶴不說話, 眉頭煩躁, 眼睛裡弄得化不開的鬱氣, 他道:“去地牢。”

陳公公有些緊張:“主子可是——”

“很久沒有去過了。”他眼底殺氣浮上來,整個人氣息都變了。

陳公公抹了把汗, 臉色有些白。好端端的, 怎麼又——唉!

他忙甩過拂塵小跑著跟上:“殿下彆氣著自己。人好好關著,天字部暗衛日夜值守,他又是那副模樣, 不會有事的。”

林見鶴不說話。

“看著薑姑娘的宮女當真沒有看錯的, 姑娘一點兒都沒有生殿下的氣。”陳公公還試圖讓林見鶴高興些。

沒想到他這樣一說, 原本就冷的人更加陰晴不定。

林見鶴嘴角含著一抹諷刺的笑:“不生氣?”

他用冷漠的眼神看著陳公公:“誰會為不相乾的人生氣?”

陳公公啞口無言:“這——是奴才思慮不周。可是殿下, 若是放在心上之人, 或許也會不忍生氣的。”

林見鶴麵色蒼白, 身上藥味揮之不去。聞言, 他眼睛裡黑雲暗湧:“可惜。”可惜他不是她放在心上之人。

想到這裡, 他嘴角上揚, 笑容更加蒼白陰鬱。

地牢守衛見著林見鶴,神情一凜,躬身行禮:“殿下。”

林見鶴一步一步走下台階,每一步,都走向更濕冷的空氣和更腐朽的黑暗。

這並不是一般的地牢。或許一開始隻是關押罪人之處,可自從幾年前,宮裡出過事後,這裡便成了一個沒有皇帝命令,任何人都無法踏入的秘密禁地。誰也沒見過有犯人押進去。誰也沒有見過有犯人放出來。

地牢裡空蕩蕩的。甚至沒有人。

太過潮濕,石頭砌成的牆頂不斷有水滴在地上。

牢裡很安靜。水滴滴答答的聲音清晰可聞。

林見鶴的腳步輕而拖遝。一進到這裡,他渾身氣息都更加陰沉。戾氣壓也壓不住,仿佛要衝破身體,呼嘯而出,將整間地牢淹沒。

他抿唇,目標明確,一步一步向著儘頭的牢房走去。

陳公公跟在後頭,緊張得滿頭大汗。他不敢發出任何聲音,不斷拿袖子悄悄拭汗。

儘頭的牢房裡傳來一道輕得幾不可聞的呼吸聲。若非習武之人,一定聽不見。

雖然輕,卻很痛苦。痛苦到什麼地步?

陳公公覺得這個人每一次呼吸都在承受巨大疼痛。若是可能,他一定很希望能夠立刻死去。

什麼痛苦能讓一個人這樣?

看到儘頭牢房中的景象,饒是每隔一段時間都要親眼看一次,他仍臉色發白。

林見鶴腳步頓住,不再走近。

他遠遠看著那個被裝進壇子裡的人,麵無表情,蒼白的臉上滿是陰鬱黑暗。

“主子。一切正常。”暗處的守衛如同鬼影一般浮現,跪在地上向林見鶴行禮。

“把他抬出來。”林見鶴聲音沙啞,語氣難掩興奮。

“是。”

壇子裡的人低垂著頭,脖子折成一個幾乎不可能的角度,讓人以為是斷的。

聽見聲音,他喉嚨裡發出“嗬嗬嗬”的聲音,刺耳至極,猶如砂石摩擦,粗糲難聽。

陳公公知道,這人全身上下唯一完好的地方,就要數嘴巴裡的舌頭了。

一開始,他的聲音溫潤輕和,如今成了這副模樣,不難想象幾年來怎樣嘶聲裂肺喊叫,才將嗓子毀成這副模樣。

一聽見林見鶴的聲音,那人似突然驚醒,瘋了一般要往後,身體在壇子裡動不了,唯一能轉動的脖子拚了命往後仰,細長的脖子長長地仰後,像一條蛇。

林見鶴饒有興趣地看著他掙紮。

他拂袖坐下,就那麼看著梁玉琢受折磨,享受似的,端起一杯茶細細啜飲。

“林見鶴!”

那人一堆亂糟糟的頭發中露出兩隻紅色的眼睛。紅血絲遍布,看過去,好像眼睛是血紅的。

“惡鬼!你是惡鬼!”

陳公公皺眉。

影子聽從林見鶴吩咐,將壇子裡的人抬出來。

那人像一隻被人砍斷四肢的□□,胸膛像吹脹的□□肚皮,一根根骨頭排列分明,一張皮薄薄的覆在上頭,如果不開口,便像傳說中的乾屍。

林見鶴目不轉睛打量著梁玉琢這副樣子,他沒有放過那張與好看絲毫不沾邊的臉,也沒有放過他被齊齊砍斷的四肢。

他一絲絲一寸寸看過去,仔細地仿佛要從這個人身上找出什麼東西。

梁玉琢由一開始的瘋癲大罵,到哭泣求饒不過幾息功夫而已。

林見鶴對這一切都無動於衷。他好像隻是來確認一件事。

確認好了,他身上的戾氣壓住了,眼底陰鬱也舒展開來,換上一絲滿足的笑容,好像壓在心頭的石頭短暫地移開了。

是的,隻是短暫的移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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