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宮裡, 陳公公將林見鶴的藥端來。
他一見,眉頭便皺起來,表情不虞。
薑漫道:“你瞧,陳公公端了兩份藥, 這一份是你的, 那一份是我的。”
“你喝什麼藥?”林見鶴道, “你生病了?”
“我那一副藥,是養神的。呐, 我們一起喝, 你總不能不如我一個女的吧?”
林見鶴冷哼:“當然不會。”
“好。”薑漫笑眯眯端起自己那一碗,示意林見鶴。
林見鶴乖乖端起自己那一碗,兩個人麵對麵,薑漫喊:“三,二,一, 開始!”
說完便低頭“咕嘟”“咕嘟”喝起來。
林見鶴不知哪裡生出的勝負心,亦低頭, 深吸一口氣,瞥一眼薑漫,抱起碗一口氣喝到底。
喝完他迅速抬頭, 薑漫正笑眯眯看著自己, 目光不無得意。
她搖了搖空碗:“我先喝完的。”
“真是幼稚。”林見鶴撇嘴。
薑漫打了個哈欠:“好了, 天色不早, 夜裡冷,早些休息。”
陳公公自帶了人進來伺候梳洗。
屋裡放了好幾處火盆, 床上鋪著西域進貢的天鵝絨毯子, 毛極長, 極柔軟,底下用湯婆子煨著,人鑽進去時,被窩裡很熱。
薑漫與林見鶴躺下,宮女太監吹了燈,自退到外邊去。
薑漫又打了個哈欠,扭頭在林見鶴臉上親一口:“睡吧。”
林見鶴往下縮了縮,抿唇:“唔。”
沒過一會兒,他便閉上眼睛,呼吸綿長。
薑漫有些困,迷迷糊糊也睡著了。
夢裡似乎被什麼追趕,她上天入地,逃得精疲力儘,腳下突然踩空,身體猛地一掙。醒了。
額頭有些汗,她捂著心口,有些心悸。
原來是做夢了。
她猛然察覺不對,側過頭,伸手進被褥裡一摸。
冷的,沒人。
她忙起來,窗戶不知什麼時候開了,寒風灌進來,冷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披了大氅,悄悄下床,怕自己驚到林見鶴。可她找遍殿內,也沒有人。
外頭不知什麼時候又下起了雪。一陣風帶來幾片極大的雪花。順著風,薑漫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藥香。
她哆哆嗦嗦走到窗邊,目光一轉,瞬間呆住。
“林見鶴?”
窗外那個靜靜立著的人影,不是林見鶴是誰?
那人穿一襲單薄中衣,赤腳踩在雪上,滿頭烏發被寒風吹得淩亂,臉頰幾乎與雪一色。
薑漫哆嗦探過窗去,伸手抓住他胳膊:“林見鶴?”
林見鶴不知在想什麼,沒有反應。
薑漫眼睛一紅,不知怎麼,淚水滾了下來。
她順著窗口爬出去,用力搖了搖林見鶴:“你在做什麼?”
林見鶴跟一塊冰一般。薑漫隻覺一股寒意順著肌膚滲入心臟,連她的心都凍僵了。
她抱著人往殿內挪,不停地跟他說話。她踮起腳親親林見鶴的嘴,親親他的鼻子、他的眼睛。
親到眼睛時,那垂直的睫毛顫了一下。
林見鶴回過神,被她身上溫度一驚:“怎麼這樣冷。”
他擰了眉頭,迅速將她抱起,飛入殿內,將窗扇闔上。
薑漫又急又怒,脫下自己身上大氅給他披好,將他推到床邊,又拿毯子將他裹起來。
“不許說話!”薑漫止住他的話。
林見鶴卻抿了唇,道:“你冷。”
薑漫心裡憋著一股火。燒得她頭頂冒煙。
也不知道是氣自己還是氣什麼。
她冷笑:“我不冷。我還沒赤著腳在雪地裡在站一夜呢!我有什麼好冷的!”
林見鶴臉色白得厲害,他看出薑漫氣頭上,隻淡淡道:“沒道理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穿上。”
他將一件大氅扔給她。
薑漫用手拂開,冷著臉:“我不稀罕。凍死也就罷了。”
她喚宮人進來,吩咐立即放熱水,熬薑湯驅寒。
“不用放浴池了。抬一個浴桶,將熱水放好。”
宮裡整夜備著熱水的。況隻要一個浴桶。
熱水很快便備好了。
“進去。”薑漫打發了宮人出去,雙手環胸。
林見鶴自知理虧。乖乖進了熱水桶。
“我有內力。”他忍不住辯駁,“不懼寒——”
“不聽。”薑漫將一碗熱氣騰騰的薑湯捏著鼻子仰頭喝了,一手拿了另一碗,遞給林見鶴。
林見鶴很不情願,但看出薑漫火氣極大,不欲再惹她生氣,接過來,小小喝了一口,皺眉很是嫌棄,想拒絕。
薑漫氣笑了。她冷聲道:“喝不喝?”
林見鶴極少見到她這樣生氣的時候,有些奇怪。
他仔仔細細看了她一眼,道:“我喝。”
便也忍著不喜一口氣灌了下去。
薑漫接過碗來“啪”一聲放到桌上。
然後薑漫便不說話了。
一聲不吭。
空氣裡極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