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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 蒙少將軍已隨大將軍入太平殿覲見陛下了。”
薑漫扔了手中繡繃,整了整衣袖,道:“我們去承平殿。”
蒙大將軍這幾年鎮守西南, 此次回京, 蓋因西南流寇剿清,蒙家父子率軍歸師還朝。
蒙不還的功勞毋庸置疑。賞賜冊封必不可少。
待到太平殿封賞結束, 林見鶴必然要與他們在承平殿說話。
這是規製。
“可惜娘娘沒有看到蒙少將軍的風采!”一群小宮女嘰嘰喳喳兩眼放光, 說起蒙磊來, 臉頰飛上殷紅, 憧憬愛慕之情不言而喻。
薑漫想了想崇文館裡那個傻乎乎的小子, 笑問:“當真?我們曾在一起讀過書的。”
“當真當真!娘娘您不知道,小將軍入京,沿街酒肆好多人向他投擲花果!可恨我們在城樓上, 不敢放肆。”
薑漫腦子裡有畫麵了。
小將軍鮮衣怒馬,意氣風發,銀甲如練,縱馬遊街, 少女滿懷心事憑欄, 羞紅雙頰。
當時年少春衫薄, 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
她搖搖頭:“小將軍待會要去承平殿,誰想去看,都隨我一起!”
芷蘭殿裡的小宮女紅著臉扭捏著跟在薑漫身後。眼睛水洗過一般明亮。
翎兒和梨兒這兩年年紀稍大些, 翎兒是一貫的穩重, 梨兒雖還是免不了跳脫的性子, 到底是稍微沉穩了些。
薑漫笑著往承平殿走, 少女心事啊。
如今冬天過去, 春柳偷偷吐露新芽。正是柳絮紛飛的季節。
薑漫滿頭烏發綰了個髻,簪一支蟲草簪,她的眼睛又大,雙眼皮褶皺又深,笑的時候美得晃人的眼睛。
她一笑,比春日百花更嬌豔了。
遠遠的,薑漫瞧見承平殿陳公公迎著幾個人出來。
那人一側臉間,薑漫眼睛一亮。
她總是聽宮女們念叨,工部有位性情古怪的大人,出身吏部尚書府,金尊玉貴,卻偏偏喜歡研究水車犁耙之類,成日隻知道關在工部與木料銅鐵作伴。
“娘娘娘娘!快瞧!那便是史大人了!”
薑漫失笑。她成日裡聽這幫小丫頭念叨。
“巧了。”她看著那年輕人道,“這個也與我一起念過書的。”
梨兒睜大眼睛:“娘娘好生厲害呀。蒙小將軍和史大人都是了不起的人。”
薑漫:“巧合巧合。”
她站在漢白玉台階下,笑而不語。
史岱煥出來後神情有些激動的樣子,走得很慢,不知是不是還要等什麼人。
他不經意抬頭,瞧見薑漫,先是一怔,似乎沒反應過來,隨即立刻下跪,行禮:“見過皇後娘娘。”
薑漫歎氣:“不必行此大禮。昔日一彆,真是許久未曾見過了。”
史岱煥抹了抹汗,苦笑:“娘娘抬舉。”
“微臣當年少不更事,萬分愧疚不知進取帶累娘娘。”他想起曾經年少第一次見薑漫,心砰砰砰跳,他臉紅得跟什麼似的,說一句話都羞澀得不行。
“聽聞史大人已經做了父親,恭喜恭喜!”薑漫笑道,“宮裡頭冷清,史夫人無事可入宮找我玩兒。順便將府上千金帶來,北苑裡幾位太妃是極喜歡看孩子的。”
“是,一定。”
“你在等蒙小將軍?”薑漫看了眼承平殿,陳公公瞧見了她,正一溜煙帶人小跑過來接駕。
這陣勢對於常入宮的大人來說見怪不怪。
史岱煥還是第一次見。他忍不住笑:“陛下還是一如既往在乎娘娘。”
顯然,這傻小子想起當年之事。想起他那時候跟薑漫一組,總是莫名其妙被人揍。
疼歸疼,他總是過了就忘。也記不住。
還是後來,薑漫離開京城,蒙磊要隨父親前往西南,出發前一晚,偷偷跑來,由於心虛,不敢當麵說,給他枕頭下塞了個紙條。
上書:“知道為啥你老是挨揍嗎?因為你離薑漫太近了。林見鶴很小心眼,你注意點。還有,就是,給你套麻袋下黑手是我乾的,當然我是被逼的!你千萬不要記恨我,拜托。還有還有,薑漫回京了你要立刻告訴我!!!”拜托二字後麵還加了個哭泣祈求的小人。
他縱然是個傻的,看到這裡還有什麼不明白。
不由眨眨眼睛,呆呆“啊”了一聲。
“原來,林見鶴愛慕薑姑娘麼?”他撓撓後腦勺,有種愧對林見鶴的羞慚。
回想,想靠近薑姑娘,大抵是她太美好了,人人都想靠近。
他還特意去七皇子府見林見鶴,結果被陳公公告知林見鶴病了,不見客。
後麵便一直見不到麵。
再見,林見鶴已與薑漫大婚。
林見鶴仿佛不認識他這個人。他也不敢再靠近林見鶴,索性熄了心思。
薑漫回京之事他寫信告訴了蒙磊,卻遲遲收不到對方回信。
昔日同窗時光是美好的,愉悅的。他見到薑漫自然高興。說來,自從林見鶴與薑漫大婚,他便沒有機會見到薑漫。
今日見到,竟然恍如隔世了。
陳公公見兩人聊得這樣投機,心道不好,這還了得。
他忙上來打斷:“娘娘可是來見陛下?外頭風冷,快隨奴才進去罷,不然陛下該心疼了。”
薑漫擺擺手:“你先進去回稟便是,我還有事。”
陳公公心裡叫苦,您能有什麼事,再聊一會兒陛下醋缸都要打翻了。
正想著,殿內又出來一人。
一身銀甲,英俊硬朗,眸子炯炯有神,眼含星光。
薑漫不由揮手:“蒙兄。”
史岱煥驚喜回頭:“蒙兄!”
蒙磊聞聲轉頭,看見兩人,目露興奮,立即大步飛來,如一片壯闊的雲。
“薑漫!史兄!”
陳公公心裡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