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川島一時之間,有些啞口無言。
說不通。
除了直白地拒絕“我不想去”之外,是沒辦法說通的,但這樣一來便要再度繞回之前的狀況。
眼看著好不容易暫且維係出了和平的局麵,川島自認不想輕易打破——道明寺這種人,最好不要與之為敵。
“我有不能去英德的理由。”川島言之鑿鑿,很少有人能分辨他刻意認真正經情況下的語意真假,道明寺更是直接就相信了。
“什麼理由?”
“不能說。”川島抿著唇,好似真的為什麼所苦,“就像你一定要我答應你的要求一樣,我也有不能說的事情。”
“……”
這下換道明寺噎住了。
沒等他想出不對勁,川島已經準備結束這場對話:“那麼現在,我可以去工作了嗎?嗯……老板?”
這樣的稱呼莫名其妙地愉悅到了道明寺,他努力地想要壓抑這種情緒,卻詭異地發現像是打翻了的墨水瓶一樣已經露出無法掩蓋的痕跡。
道明寺狠狠地咳了一聲,故意大聲地嗬斥:“快去!不要偷懶!”
川島點了點頭,轉身退出去。
同時在看不見的角落長舒了一口氣:這家夥真難應付。
在知道道明寺買下這家餐廳的瞬間,川島心底便冒出了更換打工地點的想法,這種念頭隨後就被“這家夥一定會一家一家買下來”的強烈預感給壓了下來,川島認真考慮著自己要不要專門去挑哪個勢均力敵的大家餐飲工作,才不至於一直被道明寺砸錢買下,但想了一圈,跡部家在國內的餐飲業並不屬大頭,赤司與須王兩家直接pasa,最後剩下的他的本家藤原……說不定會直接被認出來圍觀吧。
這麼算下來,果真有錢人不好惹。
川島的長相並非典型的藤原氏長相,除去那雙標誌性的墨綠色眼眸,他其實更像當年被稱作“冰霜美人”盛極一時的母親,但據幾年前仍在世的祖母所言,他在氣質上卻是完全的藤原一脈,尤其當他日漸長大、自赤司家再度回去之時,彌留之際的祖母拉著他的手曾對他說:“小凜真是最理想的藤原後代……”
這是那位慈祥的老人留在世上的最後一句話,川島還握著她留有餘溫的手,下一秒轉頭,便看見了神色晦暗不明的父親。
*
“請慢用。”
最後一道菜端上桌,邊際未曾在桌麵磕出任何聲響,黑發少年低眉斂目,卻分毫不顯低微之態,相反有一種獨有的居高感,引得本欲好好品嘗“鏡夜推薦の餐廳”菜色的須王環好奇地多看了兩眼,直到對方端著餐盤走開才堪堪收回視線。
“誒,鏡夜,剛剛那個……你在發呆嗎?”
須王環伸手在同伴眼前晃了兩晃,後者稍稍避開,左手食指將鼻間的眼鏡往上推了推,這才慢條斯理地開口:“怎麼了?”
鳳鏡夜素來是個情緒不外露的沉穩之人,須王環自認識他以來所見過的意外情況屈指可數,當下吃飯的心思也沒了,壓低身子隔著桌子湊過去,神色隱秘地小聲詢問:“你是不是認識剛剛那個服務生啊?”
“好好坐回去。”鳳鏡夜沒否認,隻是往後靠了靠,避開須王環過於直白的探究目光。
“其實我也覺得好像見過那個人。”被鳳鏡夜打為不懂眼色、過分熱情的須王環同學繼續闡述,“不過到底是在哪裡……”
他喃喃低語著思考,一邊望向儀態優雅穿梭在餐廳內的少年,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家小夥伴同樣偏移的專注視線。
川島現在心情比較複雜。
他覺得自己打工的這個地方可能是什麼寶地,熟人還能紮堆來。
工作時間不允許做侍應生之外的事,川島沒有向鳳鏡夜打招呼,好在後者也擺出了毫不相關的姿態,這倒沒什麼,讓他在意的是與鳳鏡夜同行的那位金發少年——不得不說,這個人的長相才是真正地“一眼辨識”。
這明顯是須王家的孩子。
川島毫不費力,就能從各方麵的信息拚湊上得出這應該就是那位前不久被找回的私生子,須王環。
須王一氏現在還掌握在數十年前便大權在握的須王靜江氏手中,現任家主須王讓不過是個徒有其表的空殼子,多年前須王讓順從母命與赤司家聯姻,卻轉眼就在浪漫的法國找到了所謂的一生真愛,甚至還讓那個女子生下了須王一脈這一代的獨子,而給原配妻子赤司佳奈的不過是一紙離婚屆。
然而這偉大的愛情並不能獲得須王靜江氏的認可,那位女子無名無分,須王環也流落在外多年,還是最近以“不能後續無人”為由,才稍稍妥協,但據說也不能入住須王一宅,而隻能住在偏殿。
以上這一耳朵的八卦,都是川島偶然從跡部大爺嘴裡聽來的三言兩語,後者並不喜歡世家秘辛,但對此事卻有著冷嘲的批判——不能保衛心愛的女人和唯一的兒子,須王讓數十年來的存在宛若笑話。
“十幾年的時間都不夠他奪回大權,實在是難得的無能。”
不過川島對須王環的注意並非僅因為此,他總覺得在看到對方的那一刻,好像確實浮現出什麼被自己忽視了的事情。
手機在此刻震了起來,算算時間,應該是遠在國外的母親每個星期例行的“報平安”消息。
川島手指一頓,豁然想起了什麼。
與此同時的另一邊,須王環放下餐具,恍然大悟地清晰道:“我想起來剛剛那個人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