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如果記得太久, 就會逐漸變為一種隱秘而不可言喻的執念。
人也一樣。
[藤原家的那個孩子簡直是天才,不愧是藤原清一的兒子嘛。]
“藤原家的那個孩子是個天才。”
最初隻是有這樣的印象。
作為家中的三子, 鳳鏡夜自小的成長環境與另外兩位哥哥是截然不同的。
順從, 輔佐, 所努力的一切都礙於身份而變為無用功,隻有日複一日不被認可的努力。
就算被誇讚了,對方也會在那瞬間露出惋惜的神色來。
“這孩子是很聰明, 可惜啊……”
餘音飄散在那心照不宣的同情目光中。
因為是三子, 所以永遠隻能被看作是大哥的附屬品,這是在出生之前就決定好的事, 不論再怎麼改變證明自己都沒有用。
隻能忍耐, 接受。
在既定的畫框裡儘力的出色。
在這種日複一日枯燥壓抑的日子裡, 仍舊以一直能聽到關於“藤原家那個孩子”的消息, 明明父親也並非長子,這個孩子卻比身為家族繼承人的堂哥還要備受關注。
然後突然有一天,聽說這位天才似乎是隕落了。
[聽說現在什麼都學不進去, 也不太愛跟人說話了, 本來是個那麼優秀的孩子,怎麼就……]
那種同樣的,再次出現了的惋惜語氣。
於是向來遵從父命,從不違抗多言的鳳鏡夜第一次執意要跟著大哥和父親一同去參加藤原家的宴會。
那是場相當重要的宴會,用了許多承諾、甚至專程去求了心軟的母親, 這才換來出席的機會。
這是他至今也不能想明白的事情。
宴會開始的前一天, 他在書桌前難得地發起了呆。
據說那是個聰明而敏銳的同齡人。
過目不忘, 嘴甜乖巧,十分討人喜歡。
……一個如此出色的人。
當天鳳鏡夜並沒有在宴會場內見到那個人,一直進行到後半段,他按捺不住偷偷溜出去尋找。
在找到對方之前,是父親先找到了他。
“你亂跑出來做什麼?!”
“這裡是藤原家,不是你能毛躁的地方!”
父親說著就要把他帶回大廳,在被擒住手腕的那一刻,他突然有所感應地向身後望去。
他想見的那個人拿著一張紙巾站在不遠處的拐角,神色漠然地望著這邊。
不用必要的說明,鳳鏡夜便能肯定這就是藤原凜。
大概源於心底設想的符合,在這種毫無道理的感覺驅使下,他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個人。
意外的,那個人走了過來。
“抱歉,叔叔,他是來找我的。我可以和他一起玩一會兒嗎?”
父親明顯是認識藤原凜的,在對方說明來意後,驚詫之下自然欣然應允。
父親走後,隻剩他們兩個人站在那裡。
鳳鏡夜不明白他舉動的用意,因此也沒有率先開口。
後來回想,他那時候的利弊分析分明學得不錯,但就是沒有做出“應當親近”的正確抉擇。
藤原凜以那種無機質、完全不帶感情的目光看了他一會兒,轉身就走。
“等……”錯愕之下,不算多麼成熟的他喊住了對方,“你沒有話和我說嗎?”
他以為對方剛才那種舉動,是有什麼事。
“你沒有話和我說嗎?”藤原凜語氣淡淡地反問他,聲調間有一種怪異的過於平緩,顯得有幾分機械化,“我看你好像是在找我,才那麼說的。”
藤原凜停了一下,補充道:“而且你好像很難受。”
“我沒有……”
“笑得真假。”
能夠看透彆人而不被看透,這點一直是鳳鏡夜的自信所在。
但藤原凜這個人毫不客氣,甚至可以說是過於尖銳,沒有半分迂回地駁回了他示好的笑容。
最初他以為,這是個跟他相同有相同境遇的,他們應當很相像。
身負枷鎖、腳戴鐐銬。
行事謹慎小心,說話字斟句酌。
但真正麵對麵就發現他們是相當不一樣的。
“你喜歡看星星?”
“不是,單純在發呆而已。”
“因為藤原君你很聰明,所以……”
“哦,那是彆人亂說的。”
“……”
“我現在看見書就想吐。”
……
明明和外界盛傳的聰穎形象毫不相符,看上去也是個被家族最終放棄培養的角色,鳳鏡夜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總是很樂意和他待在一起。
據說藤原凜現在沒什麼交流的朋友,於是鳳鏡夜出入藤原宅時也十分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