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明雅幫他把文件撿起來：“阿錚？你怎麼……”她話沒說完，就愣在那裡。
三十年來，她第一次見他這副模樣。她向來冷靜到不近人情的弟弟，眼睛裡濃鬱的情緒有如岩漿，幾乎就要滿溢出來。
遲明雅被嚇到了：“阿錚……你沒事吧？”
他垂下眼睛，搖了搖頭：“沒事，隻是有些累了。”累的都出現了幻覺。
他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覺得自己可笑極了。
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
遲明雅拍拍他的肩膀：“等這個並購項目完成，好好休息一下。”
隨後小聲提醒：“他們來了。”說完已經站直身子，臉上露出了明快的笑容，“早上好，阿衡，昨晚睡得好嗎？”
蘇衡也笑：“還不錯。抱歉，讓你們久等了。”
遲明雅依舊客氣：“沒等多久。這位就是顧小姐？小叔說的沒錯，是個漂亮的孩子。”
“謝謝。”蘇衡牽著她走近，“風生，這是我的姐姐，遲明雅。”
“明雅姐好。”
遲明雅走近了瞧她：“風聲雨聲的風聲？”
“風生水起的風生。”
遲明錚坐在沙發上，太陽穴突突的跳起來，那邊又說了什麼，他已經聽不清了。
時光帶走了許多東西，他為數不多的熱情、執念，以及愛人的能力。
而她還是從前模樣，隻是頭發長了些，笑起來依舊溫婉可愛，叫人總想伸手摸一摸那唇畔的梨渦。
為什麼是以這種方式相見呢？他想自己此時一定狼狽極了。
蘇衡牽著她向自己走來，笑著介紹：“明錚哥，這是我女朋友，顧風生。”
有一瞬間，顧風生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她後悔今天沒有帶隱形眼鏡，以至於必須要睜圓了眼睛才能看清這個男人。
他有著寬闊的肩膀，深色西裝平整挺括，五官同蘇衡有幾分像，隻是那雙眼睛，像是被困在了冬季，刺骨寒涼。
他看著她，隱約是帶著殺意的。
她開始微微顫抖。
蘇衡和遲明雅坐到旁邊的沙發上，隻餘她孤零零的站著。她的背脊那樣纖細，像是顆還未長大的小樹，稍遇風吹雨打，就會攔腰折斷。
蘇衡小聲叫她：“風生？”
她緩緩回頭，臉白的像紙。
“身體不舒服嗎？”蘇衡擔心的望著她，伸手扶她坐下：“怎麼臉色這麼難看？”
“沒事，隻是頭有些疼……”
蘇衡摸摸她的頭，用隻有她能聽到的聲音說：“昨晚喝太多了？”
“是啊……”她虛弱的笑笑，“大概酒還沒醒。”
遲明雅探過身來：“要不要上樓休息一下？還是直接去醫院？爸在的那家私人醫院裡有阿錚的朋友，正好可以替你瞧瞧。”
“謝謝，我沒事。”
“還是做下檢查比較好，對吧，阿錚？”
長久的沉默中，遲明錚放下手中的文件，一步步走了過來。
顧風生經曆了這一生最漫長的煎熬，她想逃。
視線中多了一雙皮鞋，遲明錚居高臨下的看向她，聲音裡沒有一絲溫度：“顧小姐不舒服嗎？”
眾目睽睽之下，連無視都做不到，她搖了搖頭。
蘇衡握住她冰涼的手，小聲說：“風生，跟哥哥打個招呼吧。”
無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她的聲音像是擠出來的：“你好……遲先生。”
遲明雅小聲的笑：“阿錚，你太嚴肅了，都快把人嚇哭了。風生，以後不用這樣見外，你跟阿衡一樣，叫明錚哥就好。”
在男人冷漠的注視下，她硬著頭皮開口：“明錚哥……”
仿佛不願再多看她一眼，遲明錚扭頭就走：“去醫院吧。”
遲明雅隱約感覺哪裡有些古怪，卻又說不上來，不知是誰又惹自家弟弟生氣，秋老虎還未散去，家裡都快結冰了。
蘇衡和顧風生出去的時候車已經停在門口，遲明雅在副駕駛衝他們招手：“阿衡，風生，這裡。”
“好端端的為什麼要坐一輛車？”趁他們離得還遠，遲明雅扭頭衝弟弟抱怨。
遲明錚輕輕敲著方向盤：“環保。”
遲明雅的表情一言難儘：“你在開玩笑？”
誰都知道，遲明錚從不開玩笑。
蘇衡打開車門的瞬間，遲明雅牢牢閉上了嘴。
他們剛一坐好，車子就飛快衝了出去，遲明雅還沒係好安全帶，差點磕到擋風玻璃，她扭頭瞪了一眼：“阿錚你趕時間？”
遲明錚好似沒有聽見，車速隻增不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