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彆前聚一聚嗎?我做東,叫上孔家兄弟。”陳咬之邀約道。
金茶搖頭:“孔家兄弟出去曆練了,這幾個月大約都不會回來。請客這事,就先欠著,這樣心裡頭還會有些念想。”
陳咬之對於離彆,向來情淺,然而此刻金茶一句話,卻讓他有幾分悵然。
人世間太多事情,至此一彆,就是山長水闊了。所謂再見再聚的承諾,多也是聊以□□罷了。
離開前夜,陳咬之製作好了【鐵杆磨針】【哀鴻遍野】【拔苗助長】三瓶紅酒,畢竟這三個成語看起來無大用處。至於剩下的【掩耳盜鈴】和【明察秋毫】,陳咬之暫且留著。
第一星域,中央星。
蕭家晚宴。
即便是聯邦曆上最寒冷的一個冬天,蕭家大宅依然溫暖如春。用七萬多塊恒溫晶石鋪設的地板,低調的訴說著蕭家的雄厚財力。
貴婦淑女們都脫掉了厚重的外套,隻留輕薄的晚禮服,步伐搖曳的穿梭於席間。
今日是蕭家掌門人蕭殷七十五周歲大壽。
蕭家是聯邦五大家族之一。掌門人蕭殷在少年時期,就覺醒了十項十級異能。除此之外,蕭殷年輕時眉眼如畫,美貌非凡,讓聯邦男女趨之若鶩,因此也獲得了十全十美男人的稱號。
當年蕭殷拒絕了無數名門淑女的追求,愛上了容貌平凡,時任第六軍第七艦隊艦長的黃薇崎。兩人恩愛多年,育有一子蕭禮泉。
蕭禮泉完全繼承了父親的容貌和能力,甚至青出於藍。然而天妒英才,二十七年前一場星際蟲潮,時任第四軍副元帥的蕭禮全不幸喪命。
當青年的屍體在大雪飄搖的冬天運回來時,黃薇崎病倒了,最終鬱鬱而亡。
一朝之間,妻兒儘失,蕭殷連同蕭家消失在眾人視野裡。
就在眾人以為蕭家從此一蹶不振,甚至五大家族已是名存實亡時,五年前一次星際戰爭,蕭家的私人軍隊響應聯邦號召,支援了聯邦第一軍。
那遠超聯邦整體軍備的機甲和星艦,以及眾多不曾在台麵上揚名的青年才俊,讓整個聯邦的人意識到,蕭家並非沒落了,而是韜光養晦,比以前更可怕了。
此刻,蕭殷坐在主桌上,周邊坐著聯邦裡位高權重的貴客,還有許多級彆不夠坐在主桌,但恨不得在蕭殷麵前混個臉熟的人們,絡繹不絕的上前敬酒,嘴上自然是幾番阿諛奉承。
蕭殷坐在那,泰然自若,似笑非笑,一雙標誌性的桃花眸微眯。
他像一隻飽經歲月風霜的老薑,臉上的每一絲紋理都帶著閱曆和狠辣。他看著身旁一眾生薑高談闊論,對所有迎合討好照單全收。
這時,一名一身黑衣,渾身一股地煞之氣的青年來到蕭殷身邊。
蕭殷今夜第一次舉杯,朝著主桌的客人以及圍在一旁的男女們示意:“今夜為大家備下豐盛的菜品,晚點還有精彩的節目,大家一定要儘興,我先去換身衣裳,晚點再回來。”
眾人不敢胡亂挽留,隻能連聲答應。
蕭殷和黑衣男子向後屋走去。
和前屋宴會廳的燈火輝煌不同,後屋建築明顯冷清多了。
沿著雕花長廊和昏暗的晶燈,蕭殷走進了一間布滿淺綠色綢布的屋子。
屋子空空蕩蕩,除了綢布,隻剩正前方一大玉台。玉台的雕鏤極為考究,玉也是上等的沁色,不過如果有人走進這,完全不會把視線放在玉台本身。因為玉台上,放著兩幅巨大的相框。
左端的相框是一看起來就蘭心蕙質的婦人,貌不出眾,但氣質舒服。
右端的相框是個笑容明媚的青年,五官俊美,多情的桃花眼上是有些冷冽的劍眉,卻不讓人感覺不和諧,隻會深深沉醉於那眉眼之間。
黑衣青年推來了一桌酒菜,蕭殷親手將一道道酒菜置於玉台上,擺上三副碗筷。
此刻的他,再無剛才酒席上的淡然,隻剩下化也化不開的寂寥。
蕭殷看著照片裡那婦人,語氣裡帶著奚落:“你明明就是又潑辣又不講理,偏偏照片拍起來,就透著一股大家閨秀特彆識大體的氣質。”
蕭殷又轉向照片裡的青年,語氣變成了埋怨:“你這兔崽子,早知道當初就不該任你自由散漫,大齡青年了還不先成家。你如果留個子嗣,可能你媽還有有點牽掛,不舍得離我而去。”
一旁的黑衣青年低著頭,看著地上兩道斜長的影子。家主也就隻有在這間屋子裡,才最有煙火氣。
“達蛻啊。”蕭殷喚道。
黑衣青年急忙應答。
黑衣青年名叫邢達蛻,是蕭殷的心腹。蕭殷對邢達蛻父親有救命之恩,父親退休後,就一直是他跟著蕭殷。
“你說,我何日才能和妻兒重聚?”蕭殷神情悵然。
邢達蛻拚命搖頭:“家主胡說些什麼呢,家主還那麼年輕,還有許多人要倚靠家主呢。”
邢達蛻的話並非恭維。在星際年代,受到愈加發達的科技以及異能影響,人的壽命普遍偏長,普通人可到兩百歲,高階異能者,壽命基本上達到三四百歲。
七十五周歲,不過人生五分之一階段而已。
“可是想到要一個人度過餘生那麼漫長的歲月,我也會覺得恐懼啊。”此刻的蕭殷,已然不是宴會廳裡老謀深算的蕭家家主。
邢達蛻原本想脫口而出“家主再找一個”,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吞回去,甚至還咽了一下口水。
邢達蛻知道,這是一個禁忌且無意義的話題。
蕭家人都是情種,深情到旁人難以置信。在聯邦時代,因為壽命漫長,早已不時興一生一世一雙人了。那些位高權重,能力非凡的男女,每隔數十年換個伴侶,找找新鮮感,早就是常見的事情。更不用說另一半早逝,尋找一下春了。
可能也因為如此,蕭家子嗣單薄,蕭殷的父母到二百多歲才誕下蕭殷和同胞妹妹蕭嫦姬,而後蕭家兄妹成年沒多久,兩人就因意外而過世。
蕭殷二十出頭就掌管了蕭家,現如今竟然有五十多年頭,一點不亞於其他幾大家族兩百多歲的掌門人。
邢達蛻更擔心的,是蕭家後繼無人。
蕭家一脈單傳,蕭殷的妹妹蕭嫦姬也是情路坎坷,新婚後不久,青梅竹馬的愛人就在精神力突破時,出現了少見的極致混亂,英年早逝。蕭嫦姬從此鬱鬱寡歡,呆在蕭家大宅,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蕭嫦姬沒有子嗣,蕭禮泉又英年早逝,蕭家也沒有旁支,如果蕭殷和蕭嫦姬有個三長兩短,邢達蛻不敢細想。
蕭殷又和故去妻兒絮絮叨叨一番,才重新收拾好桌麵的飯菜,留下幾盤果盤,和邢達蛻踏出屋子。
蕭殷抬頭,看了一眼無儘長夜,道:“去小姬那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