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倉沒有光亮,整個空間隻有聚光燈的亮度。機器運作的聲音很響,像狂風從群山間呼嘯而過,又像亂葬崗上來路不明的嗚咽聲。
“真有人會選擇躲在這鬼地方?”陳咬之察看周圍的環境。
杜康掃了掃眼前的揚灰。“我有朋友曾經乾過。”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陳咬之話音剛落,就瞄到角落有異樣。
兩人走過去,就見兩台機器中央的旮旯處,縮著一個中年男人。
那人的皮膚原本就白,在這低溫環境中呆久了,更是蒼白得如同油畫裡的白色顏料,不見一絲血色。
這人似乎早有打算躲這,原本的西裝外披了兩件厚衣服,還裹了一層恒溫被。身旁還有些零散的器物,看起來也有保溫作用。
陳咬之喊了他幾聲,機器的轟鳴聲蓋過了說話聲,對方沒有響動。
陳咬之探手拍了拍那人的臉頰,臉部的皮膚像剛從冷凍室取出的冰塊。陳咬之慶幸自己手心沒有汗液,否則估計會產生皮肉相連的悲劇。
“應該是凍到臨界點了,這人估計沒有預估到清理倉條件的艱難,太想當然了一些。”杜康說著,上前一個使勁,把人背到背上。“此地不宜久留,你們的身體素質都承受不住,先出去再說。”
三人出了清理倉,小柯基甩著小短腿,飛奔到陳咬之腿邊。
見陳咬之的視線都在新出現的陌生男人身上,成語君倏地感覺莫大委屈,仰躺在地,露出肚皮,四隻小爪子呈倒立狗爬,明亮的狗眼緊盯著陳咬之,眼神裡寫滿“求摸摸,求抱抱”。
陳咬之正思索何處見過這人,沒注意到小柯基。倒是背著人的杜康看到了,笑意浮上嘴邊,把背上的人放在走道上,低頭輕輕抓著小柯基的肚子。
成語君:(●--●)你是誰,你乾嘛摸我?
不過好像有點舒服?
哼哼,技術比之之好啊。(/▽/)
陳咬之想起何處見過這清理倉內的人了,就在上船後不久,他消失的鄰座。
隻不過那人那時帶著眼鏡,看起來也沒這麼不堪,陳咬之一時沒聯係起來。
陳咬之正要把這發現告訴杜康,卻看到一旁的“逗狗圖”。
畫麵的構成極度和諧,柔和的聚燈光下,一雙白皙修長的手,在白色的肚皮毛上輕攏慢撚抹複挑。軟綿的毛發像白色的棉花浪,一波複一波。
陳咬之無奈看著沒骨氣的小柯基,你真身好歹是成語詞典啊,腹有詩書氣自華就不指望了,你好歹有點尊嚴,不要真像條狗啊。
“你這精神力伴生物,和你真不像呢。”逗狗的杜康將狗抱到陳咬之懷裡,笑著道。
陳咬之也不解釋,畢竟說不是,還要找個合理的理由來解釋成語君的來曆,索性就這樣誤會下去。
“溫久齡的伴生物,不也和主人一點不像,凡事總有例外。”陳咬之淡淡道。
杜康點頭,沒在這問題上深究。他蹲下身,從儲物手環中拿出幾個瓶瓶罐罐,往地上凍僵人的嘴裡灌進去。
片刻後,縮成一團的男人發出了幾聲咳嗽,身體又後知後覺的戰栗了片刻,才緩緩睜開眼。
似乎對突如其來出現的光線不適應,那男人眼睛渙散了兩三分鐘,才聚焦到杜康和陳咬之身上。
男人的眼神充滿了警覺,似乎想露出點凶神惡煞之氣,偏偏氣質偏文雅,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你是研究所的研究員?”杜康開門見山。
男人更加警惕:“你是誰?你們要乾嘛?我身上沒有你們想要的東西!”
陳咬之:……
杜康也察覺有些奇怪,和陳咬之對視一眼。
杜康:“你說,會有心那麼大的研究所,讓這麼蠢的人護送貴重物品?”
陳咬之:“可能……為了掩人耳目?這人是個幌子,真正的護送人員在另一條航線上?”
杜康:“掩人耳目的存在躲到清理倉?會不會太拚命?”
陳咬之:“這你彆問我,畢竟我常識缺乏嘛。”
被將了一軍的杜康:……
與此同時,三人的頭頂傳來喧嘩,各種聲音混合,穿過了隔音效果極好的船板,也蓋過了旁邊清理倉機器的轟鳴。
杜康眉頭緊鎖,似乎猜測到發生什麼,對陳咬之道,“我們去看看。”而後轉向身後臥躺在牆壁的男子:“你先呆著,彆動,估計是找你的人。”
杜康和陳咬之往上走了兩層,再往上就是飛船的主倉。
在這一層,上方發生的事情就能聽個分明了。
起證號的廣播內傳來陰沉的男聲,一字一頓都讓人不寒而栗。
【藍郵,我們知道你躲在這艘飛船上。現在給你十分鐘,馬上帶著東西到控製室,否則,現在飛船裡所有乘客就是人質。我們每十分鐘殺一個人,你大概也不希望看到,船艙內屍橫遍野吧。】
廣播的聲音反複播放,伴隨著廣播的,還有男男女女的哭泣聲。
兩人身後傳來東西落地的聲音,陳咬之轉頭,才發現那中年男子不知何時跟在他們身後。顯然,他也聽到廣播了,臉上的神情如喪考妣,讓人不忍苛責。
陳咬之朝男人做出噤聲的手勢。
杜康則一手牽過陳咬之,朝著男人的方向小跑,經過男人身旁時,另一手拉住男人的袖子,將兩人往下一層方向帶。
又回到漆黑的空間,三人的神情都有些沉重。
“你們,和他們一夥的嗎?”男人戰戰兢兢道。
陳咬之心底翻了個白眼:“是啊,我們和他們一夥,還分成兩批,一批威逼拷問,一批施以懷柔政策,軟硬兼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