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四年九月,萬歲攜太子與諸皇子,從京城出發,向塞外而去。
臨走之前,四阿哥也單獨將弘昐叫到了前院書房:“萬歲雖然離宮,上書房一切照舊,隻管好好讀書就是。”
弘昐低頭行禮:“兒子謹遵阿瑪的囑咐,請阿瑪放心,阿瑪路上也要一切保重。”
四阿哥點了點頭,走過去伸手在兒子肩膀上拍了拍:“雖然是在前院住著,但你隨身的奴才——也要都約束好。還有你那些伴讀……”
伴讀原本一般都是小阿哥們母族的人,李氏因為被四阿哥所不喜,這些找來伴讀的孩子自然也就是都是四阿哥另外挑的。
弘昐道:“伴讀們很知規矩,都勸勉兒子勤學努力,兒子也從不縱容他們調皮。”
四阿哥本來想說的就是這個,聽弘昐已經猜到了自己的心意,他欣慰地笑了笑,用力捏了捏弘昐的肩膀。
……
塞外巡幸,風光與京城裡自是大不相同。
轉眼間,幾十天的光景已經過去了。
這天晚上,夜空昏暗,沒有絲毫月光星辰,如往常一般,紮營之後,皇子們各自歇下,四阿哥正在帳子裡看著福晉寄來的家書,忽然直郡王身邊的侍衛就過來了,說是王爺有事想與四貝勒相商,還請四貝勒過去一趟。
四阿哥放下書信,掃了來人好幾眼,心想直郡王有什麼大事不能白天裡說,非要等到大家都安營下來才說?
這侍衛看著眼神、語氣,也不像是有急事的樣子。
他過去了直郡王那邊,結果才剛剛進了帳子,就被直郡王一把給摟了過去:“老四,過來!”
四阿哥這才看見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都坐在這兒,身著草原打扮的婢女正在添上奶茶。
看見四哥過來了,兩個小皇子都站了起來,對著四阿哥恭恭敬敬行禮兒:“四哥!”
直郡王壓著四阿哥的肩膀,讓他坐下來了。
熊熊的火苗舔舐著爐邊,烤羊肉帶著微微焦香的香氣,彌漫了整個空間。
……
康熙這幾天睡得都不太踏實。
事實上,他已經連續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了。
一個像年輕時候,身強力壯之時的好覺。
當然,這也不是巡幸的原因——在紫禁城裡的時候,康熙也是一樣。
或許是年紀上去了。
他緊緊皺著眉頭,躺在一片明黃色的床褥子上,有時候忍不住低聲的哼哼一聲
梁九功跟雕塑一樣守在簾子下麵,恨不得自己連呼吸都沒聲,指揮起下麵的奴才們,用的都是眼神和手勢。
伺候的太監和宮女們行動越發輕手輕腳,生怕鬨出了動靜,破壞了萬歲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那一點可憐的睡意。
天子雷霆之怒,誰承受得起?
對於容易失眠的人來說,屋子裡有一丁點兒光線都會成為影響睡眠的因素——康熙年輕的時候不覺得,自從康熙四十年之後,寢宮的簾幃便全部換上了最沉重的質料
經緯密密織,看著是一片金燦燦的明黃,卻比最深沉的黑色還要不透光,徹底籠罩住了帝皇的權威。
伺候的奴才們都退下去了,大帳之中陷入了一片黑暗,康熙翻了個身,又哼哼了一聲。
憑借著多年伺候的經驗,梁九功明白——萬歲這一聲哼哼,是表示口渴了,想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