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裡有冷宮,四貝勒府也有冷宮。
這一處小莊子就是貝勒府的冷宮。
“走!”
弘昐冷冷地道。
他額頭上的傷已經包紮起來了——一道繃布斜斜的裹在額頭上,幾乎遮住他一隻眼, 上有褐色的藥漬和血漬透出。
小太監跟在弘昐阿哥身後,依舊是一步三回頭。
另外幾個奴才也差不多。
大家都還盼望著奇跡的出現——不管怎麼樣,打斷骨頭連著筋。
四阿哥終歸是親老子。
但是眾人所期盼的奇跡並沒有發生。
四下裡靜悄悄的, 除了四福晉派來的人跟著。
弘昐一貓腰,上了馬車。
外麵傳來了吱呀,吱呀的車軸聲,馬車緩緩地走了起來。
弘昐坐在馬車裡,頭微微向後枕在馬車壁上——四福晉給他安排的馬車看著很寬敞,實則是一輛減震效果很差的馬車,隻坐了這麼一會兒,就覺得腰酸背痛了。
不過,肉體上的折磨算不得什麼。
弘昐將自己事先備好的毯子展開來,鋪在瘸了的那條腿上——天冷濕寒,他的舊傷之處很不舒服。
厚厚的將自己的腿給裹了起來之後,弘昐的視線從飄起的馬車簾子投了出去。
長街之上,漠漠無人,天光微明,隻有兩三條野狗夾著尾巴在牆角狼吞虎咽地搶著幾根骨頭。
弘昐將毯子裹緊了一些,覺得自己這一刻和一條喪家之犬也並沒有什麼區彆。
都是為了生存。
那個被他喊了十多年阿瑪的男人——記得弘昀愛吃的糕點,記得弘暉沒背完的文章,但從來記不住他弘昐傷患之處每到落雨天便會疼痛。
弘昐的嘴角勾起了一絲憤恨而嘲諷的冷笑——苦難和磨礪並沒有增強他的忍耐力,而是將他心中的恨意積攢得更濃了。
……
門板“哐當”地一聲被推開,揚起了一屋子的灰塵。
小太監目瞪口呆地看著屋中的場景。
這怎麼能住人?
今日時有陣雨,天色晦暗不明,屋子裡的光線就更陰了。弘昐讓人來點亮了燭火,照亮了一屋子的家具。
弘昐的腿已經支持不住了,看見邊上的凳子還算乾淨,他幾步走過去,撐著膝蓋坐了下來。
奴才們將屋子裡裡外外給檢查了一遍——除了床鋪那邊換的都是新的,其他其他地方都打掃的十分潦草,甚至可以說壓根就沒有好好打掃過。
不過是敷衍一下表麵罷了。
不過,能看得出來,這間屋子也曾經是富麗堂皇的,但是因為久久未有修葺,如今已經變得破敗了,更何況這間小院算是莊子裡最好的一間院子了,能看得出來這大概是從前貴人至此歇息的地方。
已經有小太監要去找莊子上主事的總管,想讓人來再給弘昐阿哥換一間更乾淨的屋子。
弘昐的視線停留在桌麵上,那裡有一隻托盤,托盤上放著幾隻茶盞。
湊近了看,茶盞裡居然還有茶漬,黃黃的一圈,彆提多惡心人了。
有人在特地好好安排,迎接他呢。
弘昐冷冷笑了笑,轉頭就把已經一隻腳抬出門檻的小太監給喊住了。
跟著進來的老奴老楊忍不住抬起袖子就擦著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