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蘭陪在她的身邊,一路扶著她,口中柔聲勸她道:“側王妃也彆太擔心,既然格格已經睡下了……”
估計格格哭累了,睡的正沉。
反正如今離天亮也沒多長時間了,就是明兒一早再過去看,也是一樣的。她正說著,就看側王妃倏地停住了腳步:“回去!”
顧幺幺忽然意識到了不對勁——一個對用香並不感興趣的人,為什麼忽然在屋子裡熏上了這麼濃的香?
最大的可能隻有一種:熏香的人其實並不想要這香味。
隻是用這香味掩蓋掉彆的氣味。
譬如……
顧幺幺手都顫了起來,劈手奪過了黛蘭手中的宮燈,快步往來路奔跑了回去。
幾個婢女正剛剛聚在了暖盆旁邊,見側王妃離而複來,還以為是側王妃忘記交代了什麼,趕緊過來請安。
顧幺幺伸手推開她們,一邊往三格格屋子裡踏去,一邊就急促地道:“格格什麼時候睡下的?”
領頭的婢女過來稟報,說是從昨晚側王妃離開之後不久,三格格就說累了要歇息。
讓奴才們都熄了燈出去。
顧幺幺匆匆地走到床前,剛剛伸手,卻又猶豫了一下。
她咬緊了牙,猛地伸手先開三格格身上的毯子。
隨之而來的是一股濃濃的血腥味。
與此同時,婢女們也將屋子裡的燈火點亮了。
“格格!”
幾個婢女都驚叫起來——厚厚的毯子被掀開,血腥味這時候才漸漸彌漫開來,壓住了滿室的馨香。
三格格身下的被褥已經被血染透了。
那樣多的血——已經流乾了。
三格格手腕上的傷口很深,她閉著眼——看起來平靜的就像睡著了。
另一隻手撫在小腹上。
那裡有那個男人的孩子——那個對她百般寵愛,卻獻回她以換取父親屍首的男人。
那是她阿瑪堅持不讓留的孩子。
既然不讓留,那就帶走——這樣,孩子和母親就永遠不會分開了。
誰也彆想從她的手裡奪走這個孩子。
屋子裡充滿了死亡的冰冷氣息,三格格睡在一片血跡蔓延裡,被褥深紅,觸目驚心——還是大婚那日出嫁的喜色。
三格格唇角凝固著一絲淡淡的苦笑,仿佛終於熬完了西北這一場噩夢的所有悲歡。
她不想從這場夢裡醒來。
……
康熙五十六春,康熙召大將軍王胤禛回京。
……
回程路上,隻要有休息的間隙,四阿哥總是不忘調轉馬頭,回去後麵馬車瞧一瞧顧幺幺。
日光之下,四阿哥眼下一片烏青。
這件事發生之後,他痛心的很,也自責的很。
作為阿瑪,他總以為隻要給三格格另外尋一門好親事,時間久了,三格格自然就會淡忘這裡的一切。
可是四阿哥忘了——情之一字,哪裡是這麼容易便能斬斷的?
應該早當想到——三格格烈性如此,硬要逼迫她放棄腹中的孩子,又和殺了她有什麼區彆?
隻是,無論如何後悔,此時也於事無補了。
想到那天匆匆趕來,看見女兒一張蒼白的小臉,映襯在猩紅的被褥之中的那一幕。
四阿哥目光悲愴,抬頭望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