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周遭百姓指指點點的行為, 還有遠處傳來的喧鬨聲,祁皎聯想到原書裡,大概是在不久之後, 白慕兒和雲鈺以道侶身份見到祁典, 並且親眼見證了祁典的不凡, 才知道他並非是廢柴, 那是白慕兒的第一次後悔。
祁皎記得, 這算是祁典初期的一個高光時刻。
現在這景象,難不成,他們這麼巧,一入城就遇上了白慕兒成婚……
雖說時間對的上,但也不必這麼尷尬。
看著從遠處漸近的浩浩湯湯的隊伍,中間是十六人抬的步輦,步輦四周自頂墜下輕薄紅紗,生出了種朦朧感,愈發襯得裡頭若隱若現的身影動人,留給人數不儘的遐想。
紗帳隨著步輦的移動被風吹起一角,裡麵的女子穿著一身精美絕倫的大紅嫁衣,貌美穠麗, 白皙的麵容隔著垂下的珠翠映入眾人眼中, 是放在處處美人的修仙界,也能具有一席之地的容貌。
四目相對間,很顯然, 她也看到了佇立在街口的祁典。
拋開其他不談, 祁典的相貌生的一直都很好,尤其是一雙眼睛堅毅不阿,鳳骨龍姿, 既沒有紈絝之輩的輕浮,也沒有驕矜之人滿目的輕狂。
他隻是站在那裡,就足以叫人移不開眼睛。
繞是白慕兒,乍然看見他,第一反應也不是厭惡,而是心神俱震,久久無言。論真心,她的確曾經喜歡過祁典,青梅竹馬定下的婚約,怎麼可能一絲心動都沒有。
但這點年少的情竇初開,早在她因為祁典的廢靈根而遭人奚落嘲笑時,一點點消失殆儘。更彆提,後來祁父祁母隕落,他連這點優勢都消失殆儘,徹徹底底淪為白慕兒人生中的一道笑柄。
縱然祁典一直對白慕兒很好,一向潔身自好,甚至許下承諾,今生今世隻有她一人。情濃時,她不是不感動。
可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許諾,最後還是輸給了白慕兒的高傲,她想一直被眾星捧月,一直做最好的、最受矚目的人。一個廢柴道侶,隻能拖累她。
然而她萬萬沒有想到,在她大婚的當日,祁典會出現。
她現在心情複雜,加上身處步輦之中,一時連話都說不出。
祁典也就紗簾恰好被掀開的時候和白慕兒對視了一眼,等薄紅紗簾落下,他依舊是麵無表情,旁人從他的臉上,根本無法窺探出他的心意。
祁皎站在祁典身邊,她看清了原著中那位被噴的很慘的白家大小姐的樣貌,確實生的很美,若不是因為鄢州城地處偏僻,修真界美人榜上,說不定也能有她的名字。
她看看白慕兒,又看向祁典,他抿著唇,沒有一絲情緒外露。衣袖下的手也沒有傲天標配的青筋暴起,所以這算是難過,還是不難過?
或許是之前的城門口守衛報信速度快,原本還在雲家等著大婚的雲鈺,逮著一群雲家修士,麵色焦急,浩浩蕩蕩的朝白慕兒的方向奔襲而來。
雲鈺遠遠的看到祁典,原本想衝上去羞辱一番,可是還沒有近前,就看到祁典仿佛麵前沒有那座奢華喜慶的步輦,直直往前走,兩撥人就這樣擦肩而過。
一邊喜樂聲鳴,一邊毫無波瀾,就仿佛從未相識。
年少情誼,曾經有過的傾情許諾,樹下真心動情的相擁,還有滿心的期許,這麼一擦肩,便真的成了過往。
祁典什麼也沒說,祁皎乖乖跟在祁典身後,亦步亦趨。置於荀行止,他雖然不知道那些過往,但卻能從眾人的微妙情緒中,揣測出個大概脈絡,故也默默而行,並不多言。
直到走出了那條街道許久,身後的喧鬨聲漸漸消失,祁皎微微蹙了眉,抬頭看向祁典,牽住祁典的衣袖擺,聲音中帶著些躊躇,配上她軟糯的聲音,更令人忍不住軟下神色,“哥哥。”
她什麼也沒說,但是祁典卻一下領會了祁皎的意思,他摸了摸祁皎的腦袋,彎了彎唇,“我已經放下了。”
怕祁皎不信,祁典補充道:“我是曾經真心想娶她為妻,但不是每個人都能踐行年少的約盟。從我踏出白府大門的那一刻起,我與她的緣分就徹底斷了個乾淨。
此後,隻是陌路人罷了。”
祁典笑了笑,一臉釋然,說起過往,口吻甚是風淡雲輕。
祁皎沒想到自家哥哥會看的這麼開,和原著中的態度似乎有些不同。
依照《問天》裡的描述,祁典多年尋不到親妹妹,白家人和雲家人因為他遲遲不上門退婚,私底下百般羞辱。
最過分的一次,是雲鈺當著祁典的麵,和尚且是他未婚妻身份的白慕兒親熱,其他雲家走狗則對祁典拳打腳踢。雲鈺甚至極為過分的把祁典壓在□□,欺辱他。
祁皎真的覺得,祁典後來對變強生出近乎偏執的渴望,心性也受到當初那段經曆的影響。
從眾星捧月掉落到低穀,再將每一寸驕傲悉數碾壓,徹底粉碎他的傲骨,如果他不是主角,恐怕就不僅僅是對變強生出偏執,而是生生成了反派標配。
好在這一世,祁皎給祁典去信早,又附贈了傷藥。有妹妹在,祁典為了這唯一的親人,很快就下了決定,將一切看開。
誤打誤撞的避免了那一場悲劇,祁典始終心思豁達,還保有年少起最初的錚錚傲骨,既不自卑自敏,也不過分自尊。
祁皎看向祁典,幸好,沒有重複原著的情節,她還是更喜歡如今這個正直、滿目朝氣的哥哥。
跟在祁家兄妹身後的荀行止,向來是眾人矚目的他,難得的體會了一次被忽略的感受。雖說他不太在意,但是這感受確實有些新奇。
祁府位於整個鄢州城最繁華的街道,周圍的府邸也俱是鄢州城的修仙世家。當然,所謂的修仙世家還是很有水分的。至少和荀家這種一等一的家族相比,可以說是天差地彆。
從祁家落敗,到祁典兄妹都陸續離家,已經過了很長的一段時間。曾經熱鬨的祁家,門庭冷落,雜草叢生。
這次望著祁府牌匾的人,換成了祁典。
然而他沒有多做感歎,隻是唇角不自覺放柔,轉頭望著祁皎,隻要祁皎還在,他便還有家。
祁皎不明所以,“哥哥?”
“沒事。”祁典輕聲道。
祁典推開祁家大門,隨著一陣灰塵的揚起,殘破的景象逐漸映入眼簾。
下意識的,荀行止望向祁皎,儘管他修仙多年,看淡外物,素來覺得如月有陰晴圓缺,一個家族的敗落興起和自然規律一般,不可避免,就算是荀家沒落,他也未必會皺下眉頭,但卻仍是擔心祁皎會因此傷心。
怕小姑娘尚不能對這些輕言放下,畢竟年紀尚小,甚至是及笄,都還有兩個月。
然而出乎荀行止意料之外的是,祁皎眼裡並沒有什麼失落難過之色,反而似葡萄一般黑溜溜的眼睛認真的看向四周,生出一種躍躍欲試的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