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的話一落, 原本還對他是不是當初見到的那個佛修而猶豫猜測的祁皎,忍不住問道:“你……”
祁皎本來想直接問對方是不是八年前,在南風樓見過的佛修, 但又覺得尋常人對南風樓的印象不太好, 為了避免他覺得難堪,祁皎換了個含蓄點的問法,“我們, 大約在七八年前, 是不是見過?”
誰知道青年一笑,隻是這笑非但不像普通人一般透露出暖意,反而瞧著愈發冷峻, “嗬, 你說呢, 當初我還被了願那老禿驢忽悠著做和尚。”
雖然青年沒有直接回答,但是這話, 就等同承認他就是八年前祁皎在南風樓遇見的佛修。祁皎看著對方陰騭漠然的樣子,有些不敢相信, 記憶裡高高在上、諸事漠然的佛修,和他竟然真的是同一個人。
這得是受了多大刺激啊。
不過,修真界大比在即, 若真是叫人在這一處出了事,實在不妙。
地上的粗獷修士, 此刻已經抽搐漸止,眼看就不行了。
祁皎對青年行了個道禮, 斟酌再三,道:“這位道友,地上的人縱然有錯, 至此已算得到懲戒,不知,你能否解了他身上的法訣?”
她一雙美目盼兮,眼神流轉間,有一點淡淡的狡黠和鮮活,漂亮,卻不是單純的漂亮,更有一份自己都不曾察覺的靈動生機,像雨後冒出尖芽的新筍,讓人見之心喜。
青年笑了,即便是在笑,也透著危險,有著不容忽視的壓迫感,“你曾助過我,雖然未必真心,不過……”
他語鋒一轉,眼裡透過些漫不經心,“那又如何,恩是恩仇是仇,我不為難你。”
隻見他隨手一揮,一道光打在地上的粗獷修士身上,修士的抽搐慢慢停住,雖然看起來氣息仍舊微弱,但是已經不像方才一般,渾身上下透露出痛苦。
祁皎沒想到自己之前遞給他清心丹的事情,他還記得,祁皎對他重新行了道禮,比上次鄭重了許多,“多謝道友體諒。”
青年沒有理會祁皎,自顧自坐在桌子上,要了一壺酒,一人獨酌。
出了方才的事情,大多數人已經沒了胃口,匆匆吃完飯菜,就上樓了,或是離開這家小客棧,另尋他處。
恰好祁皎和吳知的飯菜都吃的差不多了,又有剛剛那一遭的事情,索性跟著幾名執事弟子,準備一起回宗門。
至於那口出狂言的粗獷修士,經過這麼一折騰,也算得到了教訓,罪不至死,所以執事弟子喂了他一枚丹藥,保住性命。但是身上受到的損傷,就隻能靠他自己平日裡慢慢休養。
然而就在祁皎邁出門檻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道聲音,狀似隨意的喊了聲,“我名裴珛,記住了。”
說完,他提起酒壺,仰頭一倒,酒入喉中,姿態隨意自然,滿滿的灑脫不羈。這副隨心所欲的樣子,瞧著竟然有些清覃山以東,那群魔修才有的隨性狂肆。
祁皎有些摸不著頭腦,但對方似乎確是在和自己說話,畢竟掃一掃周圍,沒有人和他有過交集。若真要說,那粗獷修士倒是有,可都那樣子了,完全不是能互通姓名的關係。
所以祁皎腳步一頓,遂也轉過去,禮貌頷首,“歸元宗祁皎,來日有緣再會!”
且不管聽到她所言,周遭那些吸氣震驚的修士們,隻說吳知,很是狐疑的在祁皎和裴珛之間來回瞧了好幾眼。
直到走了很遠,又和要同知事堂彙報事宜的執事弟子們分開之後,吳知才攔下祁皎,開始盤問她。
“我怎麼覺得你和剛剛那個誰,對,裴珛,看起來怪怪的。”
連心大的吳知都覺得不對頭,可見確實有些明顯。
若是趙蓁倒好,可是對著吳知,怎麼好把她去過南風樓的事情說出來。不說自己去了南風樓,連首曲子都沒聽完,會不會被嘲笑,就是真的去了一整趟,和吳知一說,指不定隔天整個歸元宗就傳遍了自己去了南風樓的事情。
這倒沒什麼,隻是連帶著趙蓁,有些不符合正道對弟子的要求,容易惹爭議。
故而祁皎搖了搖頭,抿了抿唇,睨了吳知一眼,“什麼呀,哪來的怪怪的,隻是之前恰好見過一次。”
誰知道吳知聞言反而皺了皺眉,頗為懷疑,“不對啊,你不是總待在歸元宗嗎,就算出去也一向是和我們紮堆,這樣厲害的人物,如果遇上了,不應該回來之後,連半句都不曾提及。”
沒想到吳知竟然難得靈光了一次,雖然他本身就十分聰慧,但是素來馬虎粗心眼,也不知這次是為何,一眼就能瞧出不對。
祁皎一時語塞,“嗯……”
“反正,就是有過一麵之緣,縱然厲害,也未必要提及。更何況,你怎麼就知道我沒有單獨出去過,吳師兄,不可以這麼武斷!”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祁皎翹了翹唇,睜著杏眼,看起來有股嬌蠻的理直氣壯,因為語氣軟糯,所以並不顯得蠻,反而隻剩嬌之一字,讓人很難不喜歡。
吳知沒辦法,“好吧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