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皎蹙了蹙眉, 略微沉吟。
歸元宗曆來有在其他地方開設產業的習慣,不僅僅是為了賺靈石,也是為了消息靈通, 讓弟子們外出曆練時,有個安身之地。
這事情祁皎一向是有聽聞的,但是萬萬沒想到,竟然連鬼城都有歸元宗的產業。
不得不稱一聲, 不愧是四宗八門之首,
那裡頭的掌櫃呢,是修士,還是……
眨了眨眼睛, 祁皎把思緒從這裡頭跳出去,既然有自家宗門的酒樓, 不如先去看看是什麼樣子。
她轉過頭看向身後的弟子們,他們也具被眼前的景象驚到了, 各個目露震驚,又不由自主流露出好奇的神色。
祁皎道:“前麵有家酒樓,不如先往裡麵看看,順帶打探消息。”
潘嶼辰執手行禮, “但聽祁師叔安排。”
其他幾人也紛紛表明態度, 要跟著祁皎一道。
然後祁皎帶著幾人往那家酒樓中去, 她才剛踏進酒樓,就不由小小的驚了一下。裡麵的鬼們,麵前也都齊齊整整擺了些吃的, 看起來有滋有味。
可是,他們沒有一個人動筷子,而是閉著眼睛, 一臉陶醉,猛猛的吸兩口。
啊這,畫麵詭異極了。
祁皎很快移開目光,看向櫃台,一個掌櫃模樣的人正在打算盤。
這並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那掌櫃的腰間也有配飾,祁皎一眼就認出來,是歸元宗弟子才有的玉牌,依照形製來看,該是外門弟子。
沒有猶豫,祁皎握著唐餘姚的手,上前兩步,伸出手,纖細的手極為平穩的行了一個道禮,“未想他鄉遇故知,掌櫃有禮了。”
祁皎嘴邊還噙著淡淡笑意,臉側的酒窩若隱若現,極嬌俏明麗,又讓人不由信賴。
那掌櫃一見著祁皎就呆愣住了,到底是在這遍布鬼怪的地方待了多年的人,很快便反應過來,彎腰執了一個更深的禮,“您折煞我了,不知貴客來臨,有失遠迎,還請往上房。”
祁皎微微一笑,沒有推辭。
正當祁皎跟著掌櫃,剛轉過身,一回眸時,隻見一道清雋的身姿緩緩立著,如鬆竹般高潔。
他麵如冠玉,一襲白袍光風霽月,對祁皎淺淺笑著。縱然是陡峭長岩,孤鬆青竹,也抵不上他的半點風姿。
就是這樣清淺的笑,措不及防入了祁皎的眼中,她先是愣住了,然後也跟著慢慢往日笑容,燦爛而耀眼,同她先前麵對旁人時,完全不同。
既不持重,也不沉穩。因為眼前的人,不需要她偽裝成任何樣子,她隻需要安安穩穩做自己,可以不夠聰穎,也可以懶散,但隻要她是祁皎就夠了。
是荀行止心心念念的祁皎,他所愛的人。
祁皎彎著杏眼,喊了聲,“師兄!”
沒有過多的言語,卻能明晰彼此的心意。
更何況,當著這麼多人,縱然是祁皎,也不好意思一頭紮進自家師兄的懷裡。
荀行止沒有問祁皎為何會出現在此處,也沒有好奇她手邊的小孩子是怎麼來的。而是笑了笑,道了聲:“皎皎。”
他望向祁皎的時候,眼中似乎含了滿天星光,縱容而寵溺。
旁邊的弟子們互相對視了幾眼,有些弄不清眼前的場麵。
荀行止名滿天下,他們自然是認識的,祁皎這一路上的相處,也不陌生。可是當兩人立在一處的時候,明明隔了一段距離,卻似乎和平常所見,很是不同。
他們像是成了局外人,頗有贅餘之感。
荀行止行事一向有度,雖然性子冷淡,卻從不會失了禮數,眉宇還是一貫的清冷,腰背挺得筆直,對其他幾人微微頷首,眼角眉梢,極是疏離。
但卻沒有人會覺得不對,他已是元嬰真人,卻不忽視築基修為的弟子,眉眼間未見輕視之色,已是有禮。
然後便聽荀行止清越的聲音在幽暗的酒樓中響起,“既然來了,不妨上樓,一觀。”
他的話落下,其他幾人對視,紛紛應了。
而祁皎和荀行止一道往二樓而行,她眉眼俱是笑意,不時還問荀行止一個問題,瞧著很有幾分活潑勁頭。
偏偏荀行止麵對祁皎的時候,周身似乎都泛了柔意,連垂眸時都有掩不住的包容。
等到了二樓,似乎是下過了陣法,屋內的擺設竟然有綠植,雖然仍舊是近乎墨色的綠,但相較外頭毫無生氣的街道,已經是難得的生機了。
而透過此處,窗扉上清清楚楚的映襯出一條悠長寂靜的河流,以及周遭街道裡奇形怪狀的鬼們。
祁皎站在窗前,看著那條河,半晌無言,而潘嶼辰幾人已經將之前的情形一一說了。荀行止一手負於身後,靜靜聽著。
荀行止稍一思索,語氣淡淡,做了決定,“也算巧合,先留下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