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老師很平靜, 或者說是失去了希望之後的死寂?程朝辭不知道該怎麼安慰,甚至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死的是彆人家的雄主,要麵對悲慘生活的也是彆蟲, 程朝辭說什麼麼?難不成說看開點嗎?可這種狗屁事誰能看得開?
憋到最後也就隻出來一句:“良老師,如果有困難您可以找我,我能幫就儘量的幫。”
“嗯。”良老師沒有拒絕, 即便說要幫助自己的是一位未成年雄蟲, 還是自己的學生。現在這情況不允許他再抱著所謂的尊嚴過活,尊嚴填不飽肚子的,“抱歉,最近可能沒法教您的課程,這幾個月我得處理我雄主的身後事。”
“沒關係的, 不急,反正我正好借這個機會趕稿。”說到最後, 程朝辭乾巴巴的笑了兩下,但是笑的太假了,假的讓程朝辭本蟲都覺得微妙。
等從良老師家離開後,程朝辭感覺整隻蟲都暈乎乎的, 心裡很沉重,沉重到心臟每跳動一下都在隱隱作痛。
“所以, 他做錯了什麼呢?”程朝辭想起陸躍曾經說過, 陸躍雄主死後, 陸躍甚至不敢去詳細的了解他自己的雄主被抓走的時候都經曆了什麼, 他怕自己承受不住。
而良老師直接在網上看到了自己雄主受虐, 甚至死亡的視頻,良老師到底是個什麼心情。
程朝辭當然知道那些星盜大多都是被傷害過的,可, 然後呢?
然後他們就可以把一隻什麼都沒做過的雄蟲按在地上做那種惡心的事?然後他們就可以在殺了雄蟲的雌君和雌侍之後,再把蟲活生生打死?!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視頻出現?為什麼那些家夥在對良老師雄主做那種事的時候還在拍視頻?!
那些星盜也許承受過痛苦,但是就他媽他們的痛苦算痛苦是嗎?他們的痛苦比彆蟲的命還他媽值錢?!
誰該死?良老師的雄主該死嗎?那些雌君雌侍該死嗎?
要在往常,戰火沒有波及身邊蟲的時候,程朝辭也許還能勉強理性的分析,說這就是蟲族偏激的社會模式的產物。他譴責星盜這種行為,但也能夠明白星盜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畢竟在戰爭沒有牽連到自己身上時,沒有切實的感受到殘酷時其實對這玩意兒的理解有限。
一但戰爭開始牽扯到自己,就會從所謂上帝視角跳出。
隱藏在大局是非之下的,是無數完整個體的破碎。
回到元帥家的時候,程朝辭發現陸躍已經回來了,坐在沙發上垂眸,神色凝重。見程朝辭回來了,勉強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笑來:“小辭去看你的老師了麼?怎麼樣了?”
“不太好,但是沒有尋短見。”程朝辭坐到了陸躍對麵,他沒有說,雖然良老師沒有尋短見,可那副樣子,給蟲的感覺卻像是活著比死了還累。
陸躍意料到會是這樣,沒有多少的意外,見程朝辭實在臉色不好看,轉移話題道:“你看,你有素材了。”程朝辭最近一直在找素材完善或者直接修改掉第三個故事,像這種飽含衝突的悲劇應該挺受歡迎的。
“不。”程朝辭卻搖了搖頭,“我沒資格拿彆蟲的悲劇來充做自己的故事,而且那些無關緊要的蟲又有什麼資格來點評?”
“外祖,我隻是覺得很難受,就,就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程朝辭伸手想要比劃,可比劃到一半他又不知道自己到底該說什麼了。
一種莫名其妙的悲戚,還有一股恐慌感,害怕這種糟糕透頂的事情會落在自己的頭上。
“我知道。”陸躍起身,伸手放在程朝辭的腦袋上揉了揉:“外祖都知道的。”
沒有蟲能夠比他更了解了,畢竟這麼多年過去,他都老的快死了,卻依舊沒有走出來,午夜夢回依舊能夠見到曾經和雄主在一起的日子,以及當他打入星盜內部時所看到的,自家雄主的模樣。
程朝辭情緒好了一些之後就回了房間,但他沒有睡覺,睡不著。
星網上已經吵開了,聯邦的公民和披著虛擬賬號的那些蟲吵。
實在是那個視頻過於的觸目驚心,聯邦的公民在星網上譴責星盜,甚至有了極端化的趨勢,有蟲在說那些星盜會被虐本身就是他們自己的問題,而那些虐待過他們的雄蟲唯一做錯的就是沒有乾脆利落的把他們虐死。
還有蟲說這本身就是必然,聯邦給雄蟲的特權太多了,肯定會被反撲。
而一些披著馬甲的蟲在說,雄蟲本身對於蟲族來說唯一的作用就是生育,生育機器憑什麼擁有這麼多的權利,就因為他們數量少嗎?
看吧,所有蟲都在站在各個角度爭論,都有自己的道理。唯一忽略的,就是那位慘死的雄蟲。
他叫什麼?他是什麼樣的性格?就因為是雄蟲,所以他被抓走了,就因為是雄蟲,所以他死了。那麼他的生死是為了名字和自己的蟲生,還是隻因為“雄蟲”這兩個字呢?
隻是“雄蟲”,不是其他。
程朝辭幾乎枯坐了一夜,第二天早晨不知怎麼睡過去的。
不止他,周家兄弟也是如此,周落落看過了那個視頻,受到的衝擊更大。大到平時廢話連篇的他直接就悶了,甚至沒有出門去對路念乾展開所謂的追求。
程朝辭爬起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他收拾收拾心情,繼續畫漫畫。
日子還得過,不止要過,還要往好了過。
也不知是靈感迸發還是單純的為了逃避某種情緒,程朝辭將心思都放在了自己手頭的工作上。
一周後,漫畫的第一章出來了,這次漫畫評論增長的格外快速,程朝辭知道這並不是自己這一部漫畫畫的多好,畢竟有些蟲的速度快到幾乎是發漫畫的下一秒,評論就來了。
主要是現在這樣蟲心惶惶的情況下,文化娛樂的玩意兒對蟲來說相當於一個避風港,用來逃避現實的避風港。
最明顯的就是有一條評論說,最近大事太多,看到狗作者還更新,居然有一種想要落淚的衝動。
狗作者狗作者的叫,居然還叫出感情了。
其實程朝辭賬號底下也有相當多不和諧的言論,不過相較於其他地方算少的,大部分都是討論劇情,或者嘻嘻哈哈的罵作者不當蟲。
而就在這時,伊萬的短篇電影也做好了。
伊萬再給程朝辭發消息的時候,程朝辭還愣了好久。
心說這蟲族的設備果然好用啊,要是上個世界……
程朝辭依稀還記得自己上輩子有個網友是某遊戲公司的建模師,帶著自己床上行李去公司睡那是常態,什麼時候能夠回歸家庭那才是稀奇。
程朝辭還記得他自拍時,那美顏濾鏡都遮不住的黑眼圈。
據說他最想乾的是把公司裡那這些原畫從樓上推下去,這也是陳年舊怨了。
但根據伊萬介紹,他建模就很簡單,跟遊戲捏臉似的,而且蟲族貼材質渲染也就不到一秒鐘的事,當時程朝辭聽到之後,真心覺得,這樣的世界,大概是很多建模師都想來的吧。
隻不過現在這個狀況,伊萬也不敢把自己的作品給發出去。理由和程朝辭差不多,怕有心蟲帶節奏。
【伊萬:真的,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又不敢出門,東西做好了也不敢聯係影院放送。】他原本是想著,雖然現在特殊時期,但是這漫畫很早就出了,就算發出應該也不會搞出太大的矛盾,結果星盜反手一個騷操作打的他猝不及防。
【程朝辭:都一樣的,沒辦法,我這邊助手都被嚇出心理陰影了。】
周落落已經自閉好幾天了,聽說壓根不敢出門,也就用光腦給程朝辭打打電話。
根據周小寶的說法是,路念乾都開始反向關心周落落了。
周落落挺高興的,但還是不敢出門,不怎麼說話。
【伊萬:你說這場仗得打多久?】
打多久?程朝辭想了想,發現這還真不確定。
不確定什麼時候結束,伊萬卻等不及了。
【伊萬:片子還在我手裡壓著呢,這如果要打個幾年,我不是得一直壓著?】
【褲/襠藏雷:那你難不成頂在風口浪尖發?】那個漫畫的受害者是雌蟲,而現在的局麵,星盜那些雌蟲乾的事情太過殘忍,而電影發出來,大概率會被帶節奏說洗白星盜,畢竟確實好幾個星盜都遇到過不怎麼是個東西的雄子。
不過那絕對不是大多數,還有更多的投靠星盜的蟲,他們本身也許隻是雄父不怎麼管他們,或者乾脆就是孤兒。他們根本沒有機會去接觸雄蟲,結果一聽說星盜那邊可以奴役高高在上的雄蟲,就屁顛屁顛的跑過去了。
【伊萬:所以你能把那部戀愛的漫畫授權給我嗎?就是那部亞雌是記者的。】
【褲/襠藏雷:……這才是你的目的對吧?】
授權倒也不是不可以,微光之中的成片程朝辭看了,還挺不錯的。程朝辭又去找了自家編輯,讓他擬定一個合同出來。
伊萬高興了,開開心心的又跑回去建模了。
而程朝辭,他在關掉自己通訊之後又開始畫畫了。
花了極其短的時間,畫了個沒什麼技術水平的小漫畫,Q版的小漫畫,畫的很快,甚至沒有上色,隻簡單的鋪了一層陰影。
他知道這個時候其實不發聲,不要提及任何有關於雌蟲和雄蟲的問題才是對的,可他實在也忍不住。
他想要傾訴,可不能讓蟲有機可乘,所以程朝辭表達的特彆隱晦。
Q版小漫畫的名字叫《我應該是什麼》
漫畫的主角是個二頭身的角色,看不出性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