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春之記憶（上）
【滴滴——】
嘈雜而又有序的聲音籠罩了藤丸立香。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迦勒底的醫療部有值得信任的從者參與後，他覺得就連消毒水的味道都帶上了冰冷迷幻的魔術氣息。雖然這樣的氣息能更好地安撫著患者敏感的神經，卻也會讓人在病床上睜開眼後感覺到一種與世隔絕的孤曠。
藤丸立香從來都聽不懂病床旁邊和玻璃之外控製台上儀器的滴滴作響代表著什麼意思,唯獨那一聲見到他有意識後的歎息,充滿了令他安心下來的熟悉感。
他睜開眼睛，在仍有朦朧的視野裡看到很多熟悉的麵孔。
“終於醒過來了……”
不知道是誰說了這句話,藤丸立香嘗試地彎曲了手指。
一個奔跑聲由遠及近,好像很久很久，才終於有人小心翼翼地握上他的手,帶著哭腔的氣音描摹著久違的稱呼，“Master……前輩……”
病床上的年輕人還沒恢複視力,失焦的雙目對著頭頂的燈光與純色的天花板。
在微弱的呼吸裡,經過了漫長的重啟與回憶，他才慢慢眨了眨眼，露出一個微笑。
“……我回來了,瑪修。”
……
時空縫隙並不是什麼好地方,能回到迦勒底,一乾人都覺得藤丸立香是祭獻了好幾個召喚五星靈基從者的機會。
他清醒後了解到是紫苑根據了對虛數空間的測算誤打誤撞地得到了他造成的空間震動才聯合了許多Caster們把他“撈”回來的——再複雜的解釋就涉及了高深的神秘領域與魔法原理等正常人不太能理解的東西，他就聽了幾個耳朵,安分地進入了治療狀態。
他的身體和精神情況極其的差,就算是醒來之後也有好一陣是在恍惚又無意識的狀態,更不要說身體內部的各種詭異的反應。
達芬奇給他解答了他最困惑的一個問題。
“我們暫時沒有從你的身上檢測出任何一個不那麼符合‘人類’的數值哦,”達芬奇站在他的床邊微笑道，“當然從魔術角度看你身上不可思議的現象還是很多,但都是你離開之前就存在的加護和改變,如果神殿的狀態也沒有問題的話,‘你變成妖精’這種事,倒是很難想象呢。”
達芬奇感歎道，“啊啊，不過這要是真的，第六異聞帶的聖槍魔術，原本我們計劃中是要拿來對付異星之神的，竟然被你提前使用光了。”
藤丸立香下意識地看著自己的手。
達芬奇不是質疑他說的經曆，隻是整個迦勒底都不太能想象他交代的事項，所以需要時間來“消化”——去進行驗證和判明。
藤丸立香穿越過無數夢境，每每在經曆險境後，事項記錄和真假辨彆就是迦勒底的工作了。
“總之，你先好好靜養吧。”達芬奇叮囑他，俏皮地笑道，“瑪修可是很擔心你的，所以反而很少過來探望，免得你看到她低落的模樣，真青春啊。”
“我知道啦……”藤丸立香向後倒，陷入溫暖又柔軟的雪白被褥間。
治療室的門開了又關，他看著明亮的燈光，沉靜地思考起來。
他現在……是人類了啊。
感覺就像是做夢一樣。
當初變成妖精，肯定是因為從俄羅斯穿越平行世界時，他聽到的BB的聲音——BB對他做了些什麼，讓他擁有了妖精的軀體。
這一點作為妖精女王的摩根是清楚的，雖然沒有直接地得到過答案，但那副樂園妖精的身軀應該就是摩根成長之前，救世主梣的身軀。
也隻有那個身軀才能順利地驅動聖槍的魔術。
並且摩根為他構建了以整個妖精國為基盤的聖槍魔術，用以對抗達克賽德的計劃之久遠，是正常人類無法想象的，最起碼從貞德死去的兩千四百年前就開始了。
然而BB沒有和迦勒底通過氣，最多也就卡斯特知道，現在他回到迦勒底，途中又一次經過了時空的穿越，大概率還是BB在其中做了什麼，才讓他變回了人類。
摩根……到底是為了什麼能放棄她的妖精國，隻是因為卡斯特帶去的一份情報嗎？
沒人能回答這個問題。
自從藤丸立香醒來後，因為需要靜養，從者們被勒令不準慰問，加之要將他的經曆進行記錄和研究，重新開始進行異聞帶的觀察。藤丸立香突然就獲得了大量獨處的時間，他像是從一場很漫長的夢中醒了過來，卻還有許多擔憂沒解開，在夢境的回聲裡麵對熟悉的幻覺，感覺到了一陣不現實感。
可他不能做什麼，隻能乖乖地看著醫療人員對他倒騰來去。
等醫療部出來的數據勉強達到能看、一時半會兒死不了的範圍時，接受了一群從者們的慰問，負責禦主身體狀況的治療師經不住藤丸立香的再三請求，終於鬆口讓他出去走了走。
“如果出現頭暈的情況就及時通知可信任的從者把你送回來！”
“沒有問題，十分感謝！”
藤丸立香滿口答應，然後穿著病號服，走出了純白色的治療間，完整地回到迦勒底的氛圍裡。
長廊乾淨空曠，窗外是模擬出來的各種景色，現在正在下雪。
他先是前往了大計算機室，但BB一貫的神出鬼沒成為他解惑的阻礙。又前往了靈子召喚室檢查靈基圖譜，果然，在妖精國與他分彆的從者，由靈子構建出來的召喚標記都失去了光芒，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恢複。
藤丸立香低落了一會，慢慢地把靈基圖譜看過去，未召喚的一欄多了幾個同樣沉寂的信息，他感知了其中的靈子關係，三位妖精騎士……摩根……哈貝特羅特竟然也有記錄！？
藤丸立香頓了頓，啊，也會有這樣的事發生呢……於是繼續看了下去。
最後一行未召喚的列表有兩個全然的黑色記錄，彆說名字，就連靈子聯係都沒有，他絞儘腦汁想了想可能是哪兩個人，無果，隻好暫時放棄。
沒待多久，召喚室外就傳來了腳步聲，少女穿著常規又普通的迦勒底職員服飾，慢慢地推開了門，和藤丸立香對上視線。
“前輩……”治療室共享了藤丸立香的位置，少女卻在看到他的時候輕微地愣了一下，仔細地觀察了他的狀態，才放鬆下來，“您已經可以離開治療室了。”
藤丸立香下意識回答：“啊，是啊，可是求了他們好久呢。”
瑪修的表情柔和下來，聲音有些微微發顫，她深吸一口氣，才恢複了與表情相配的平靜，“畢竟這一次實在太嚇人了。”
與現實的割裂感中，那一股熟悉的溫暖化作髓泉從裂縫中流出。藤丸立香忽然切實的感覺到自己的雙腳踩在了迦勒底的地麵，他心虛地向門口走過去，少女也走上前，沒有躊躇與不安，兩人並肩走踏入長廊，像是無數次的日常般交談。
“但是這一次去到的世界和以前的世界差不多哦，隻是不知道為什麼會有奇怪的科技樹，地球也比較受歡迎……”
“達芬奇親有給我看過您的彙報，雖然那個世界的經曆還沒被判明記錄，我隻覺得，前輩能平安無事地回來真是太好了。”
藤丸立香乾笑了兩聲，“感覺我每次回來都要那麼說，但好像也隻能這麼說才有些用……”
他懇切地說：“對不起，瑪修，讓你擔心了。”
“前輩！”瑪修提高聲音，然後又泄氣下來，“前輩沒有做錯什麼，所以不需要道歉，會去到其他世界也不是您能控製的事。紫苑小姐說過這是能從神殿裡回來的代價，我們、我也覺得是一件值得的事情。”
瑪修用明亮的眼神看向他，迦勒底的所有人都知道藤丸立香麵對的是什麼，不斷的旅途與重複的時間，可怖的事項和連續的相遇彆離，她讓這一瞬間的難過像是流沙一樣消逝，再次揚起一個安心的表情，“所以，不管多少次，隻要前輩能平安地回到……健全地回到迦勒底！瑪修·基列萊特，都會在此等候的！”
“……”藤丸立香努力眨了眨眼，壓下一些熱意，艱難地說，“最高要求已經是‘健全’了嗎，這次我回來的時候究竟是什麼樣的慘狀啊。”
瑪修一頓，低下頭再度露出了難過的表情。
“啊啊啊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提起來！”
少女又氣又無奈，“請讓我送您回治療室吧，前輩！”
“是……”
兩人穿過長長的亮白長廊，走到治療室門口的時候，藤丸立香忽然回過頭，看著空空蕩蕩的長型空間，有些發呆。
“前輩？”
“沒什麼，隻是覺得……”
像是身邊忽然有過一條魚的感覺，輕得微乎其微，讓人無從開口卻不得不在意，藤丸立香總結不出這種微妙，或許是什麼後遺症，回頭應該找達芬奇或者哪位Caster看一下。
在瑪修的疑問中，藤丸立香挑著話題：“明明知道迦勒底是以彷徨海的內部構造為複刻，在細節上有很多不一樣，但是這次回來卻發現這些不一樣好像都沒有那麼明顯了。看來是離開得太久了。”
迦勒底的記錄中，他離開的時間其實不過一個月，不過瑪修也了解這種時間的差異，點點頭，“沒關係，前輩，紫苑小姐讓彷徨海作為我們的新迦勒底，那這裡就是我們的新據點了！”
“嗯！”
……
禦主的回歸使迦勒底如同要重新起航的船隻運轉起來，藤丸立香順順利利地恢複了自由的行動，並且有人還為此舉辦了一個小小的慶祝會。
藤丸立香：“啊？慶祝會？”
當然，慶祝會主角本人表示從來沒有任何人提前告訴他，他在收完醫務室的叮囑踏出門的那一刻，就看到狼王就從走廊儘頭跑了過來，把他叼起——然後被醫務室裡的職員喊了一聲後改成讓他坐上狼背，再以衝刺的速度把他帶到了模擬訓練室。
藤丸立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