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沒想到北地女子居然如此彪悍,笑得險些岔氣。
夫妻倆笑了一會兒,馮實忽的摟住蘇錦,醉醺醺地道:“大人淨瞎挑,女人讀書認字有什麼用?能管家能暖被窩就夠夠了,人家金花兒長得挺好看的,屁.股也大……”
“呦,你哪隻眼睛看見她屁.股大了?”蘇錦一把拽住丈夫耳朵,使勁兒擰。
馮實疼得嗷嗷叫,酒醒了,忙發誓他誰也沒看,都是彭百戶誇的。
兩口子鬨哄哄,阿徹坐在炕頭,咧著小嘴兒笑。
轉眼到了正月十五,城裡有花燈會。
蘇錦是個好熱鬨的,肯定要去,馮實唯媳婦馬首是瞻,自然跟著,隻有阿徹,還是不喜出門。
馮實知道兒子的心結,摸摸腦袋,笑著對蘇錦道:“要不你帶阿徹去吧,跟劉嬸他們一塊兒,我陪大人喝酒去,反正我也不愛看花燈。”媳婦漂亮,阿徹也漂亮,家裡就他一個醜的,隻要他不與兒子站一塊兒,彆人就看不出什麼了。
說完,馮實挑簾出去了。
蘇錦看向兒子。
阿徹低著腦袋,一聲不吭的。
蘇錦將兒子叫到身邊,摟著男娃,輕輕地商量道:“阿徹,過完年了,你又長了一歲,是大男孩了,你告訴娘,你是打算一輩子都不與你爹出門了嗎?”
阿徹搖頭,濃密的長睫毛始終垂著。
蘇錦心疼,她懂兒子的心事與膽怯,坦然麵對流言蜚語需要太大的勇氣,兒子卻太小。
“阿徹,咱們一家三口上街,旁人笑你,你難受,可你總不跟你爹出去,他心裡也難受,你好好想想,為了街上的陌生人傷你爹的心,值得嗎?”
阿徹腦袋更低了。
蘇錦緊張地等著。
過了會兒,阿徹抱住娘親,說要一起去。
男娃額頭抵著她肩膀,蘇錦伸手摸摸兒子小臉,摸到涼涼的淚。
她歎口氣,假裝不知道那是淚,笑道:“今晚.娘陪你看,明晚還有花燈會呢,咱們再叫上你爹。”
循序漸進吧,她得慢慢開解兒子。
替阿徹戴上暖呼呼的兔毛帽子,蘇錦牽著兒子,與劉嬸、春桃一塊兒出門了。
女人們賞燈,阿徹的大眼睛卻在默默觀察街上的行人,然後,男娃看到了很多與他差不多大的孩子,都被他們的爹抱著或扛著。阿徹突然特彆想他的爹,逛完燈會回家,男娃洗完腳後,鑽進了爹娘的被窩。
蘇錦奇怪地問他:“阿徹怎麼不睡裡麵了?”
阿徹腦袋蒙在被窩裡,甕聲甕氣地道:“今晚我跟我爹睡。”
馮實正準備泡腳,聞言一愣。
蘇錦最先反應過來,故意酸溜溜地道:“好好好,你們爺倆睡,我自己一個被窩。”
真就去阿徹的小被窩裡躺著了。
馮實不明就裡,但一進被窩,兒子就鑽到了他懷裡,小火爐似的貼著他,馮實頓時熨帖地不行,抱住兒子連親好幾口。
“爹,明晚咱們一起去看燈,你給我買兔子燈。”黑漆漆的廂房,就在蘇錦快要睡著時,她聽見了兒子稚嫩的聲音。
“好,好啊,爹給你買最大的兔子燈!”好半晌,馮實才激動地回應。
父子倆沒了聲音,蘇錦抓著被子,偷偷擦了擦眼角。
然而第二日,也就是正月十六,駐守東北邊關的遼王、駐守太原的晉王突然收到朝廷旨意,命二王即刻帶兵清剿草原上的北梁殘軍。大周推翻梁姓朝廷,剛剛建朝二十餘年,現在江山坐穩了,周武帝總算有空收拾逃亡到草原的前朝餘孽了。
聖旨一到,遼王立即調兵遣將。
命令火速傳到彰城,蕭震先去了千戶所,隻給馮實一刻鐘與家人道彆的時間。
又要打仗,蘇錦不安,死死抱著馮實舍不得鬆手。
馮實一手抱媳婦,一手抱兒子,自信道:“我的本事你們娘倆還不知道?梁兵敢過來,我一錘砸死倆,誰也不懼。”
將軍喜歡這樣的兵,蘇錦卻怕丈夫這股傻氣,瞪著眼睛訓他:“就你厲害是吧?馮實我警告你,遇到危險,你該跑就跑,少給我逞強,不然你在戰場有個好歹,我不會給你守寡的,你敢丟下我,我就帶著阿徹改嫁!”
“淨瞎說,我能出啥事?”馮實絲毫沒把媳婦的威脅放在心上,隻看著媳婦傻笑:“等著,這次我也立個功,撈個百戶當當,往後你就不用辛辛苦苦賣包子了。”
蘇錦想說她不稀罕狗屁功名,隻要他好好的,馮實卻最後抱娘倆一下,急衝衝去千戶所集合了。
蘇錦呆呆地站在原地,沒來由地,心裡一陣發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