炕頭熱乎乎的,馮實三兩下鋪好被窩,蘇錦急慌慌摟著兒子鑽了進去,娘倆依偎在一起瑟瑟發抖。馮實心疼啊,急中生智,去前麵向蕭震討了半碗溫酒,捂在懷裡端到廂房,蘇錦哆哆嗦嗦的,一氣喝了大半,剩兩口給兒子。
喝了酒,娘倆漸漸暖和起來,終於不抖了。
馮實盤腿坐在旁邊,目不轉睛地盯著媳婦,久彆重逢,媳婦雖然頭發淩亂,但臉蛋還是那麼好看,丹鳳眼櫻桃嘴。男人入伍從軍,一年多沒見媳婦了,如今嬌滴滴的媳婦就在眼前,家人重聚的喜悅過後,馮實不禁想乾點彆的。
說實話,被丈夫這麼盯著,蘇錦也有點饞。
隻是,兒子還醒著呢。
她歎口氣,幽怨地朝馮實道:“今年開春,整個揚州都鬨旱災,咱們家算是有點錢的,一開始還能對付,後來流民亂竄燒殺搶掠,專揀孤兒寡母下手,我實在害怕,就收拾收拾細軟,帶著阿徹來投奔你,哪想到北地如此冷,我把鐲子當了才有錢添棉衣棉被。”
馮實眼圈泛紅。那對兒鐲子,是他攢了很久錢才給媳婦補的聘禮,媳婦可寶貝了,日夜不離身。
躺在被窩旁,馮實緊緊抱住妻兒:“錦娘放心,從今以後,我再也不讓你們娘倆過苦日子。”
蘇錦依賴地蹭蹭他臉,顛沛一路,又要防賊又要防劫色的,直到此刻,她的心才算真正踏實。
“既然千戶大人在家,咱們還是去拜見下吧。”休息夠了,蘇錦想起了禮數。
“不急不急,大人最體恤手下,你們凍成這樣,我去跟他說一聲,晚兩天也沒事。”檢查過娘倆腳上觸目驚心的凍瘡,馮實可舍不得讓他們再受苦。
蘇錦讓他去解釋下。
馮實戀戀不舍地穿鞋,冒雪去了前院。
蕭震生在北地,早就聽聞江南四季如春,因此也能理解蘇錦母子的境況,叫馮實安心照顧家人,不用講究虛禮。
馮實連連道謝。
晌午吃飯,馮實將飯菜端到炕上,蘇錦見桌上隻有黃麵饅頭、清湯清水的炒白菜,再餓也沒了胃口。阿徹沒娘親那麼嬌氣,撿起筷子端起碗,一口一口地吃了起來,男娃舉止秀氣,若換身綢緞衣裳,說是富戶少爺也有人信。
兒子不挑食,馮實勸媳婦:“這邊冷,冬天隻有白菜蘿卜,你將就點。”
蘇錦掃眼屋門,湊到他耳邊問:“官府人家,菜裡怎麼沒點肉腥?”
馮實解釋道:“大人廉潔,從不收受賄賂,俸祿也大多用來給營兵添置寒衣了。”
蘇錦懂了,蕭大人與戲文裡的好官一樣,都沒錢。
“湊合吃點吧。”馮實討好地替她夾菜,“看你都瘦了。”
蘇錦摸摸臉龐,勉勉強強吃了一個饅頭。
連續數月奔波,吃飽喝足,五歲的阿徹撐不住睡著了,馮實見了,湊過去摟住媳婦。
“晚上再說。”
蘇錦也想,但這不是自家,她一來馮實就半天不出去,蕭大人會怎麼想?
“行了,院子裡都是雪,你幫忙掃雪去。”眼看馮實賴著不肯走,蘇錦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馮實怕媳婦,隻得乖乖去掃雪。
掃到一半,蕭震從前院回來了,見此意外道:“不急,雪停再掃也不遲。”
馮實嗬嗬笑:“等雪停了,我再掃一遍。”
敦厚老實的男人,既然他堅持,蕭震便不管了。
入夜,馮實先哄兒子睡覺,阿徹一睡沉,他熟練地往兒子耳朵裡塞兩團棉花,這才去找蘇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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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房,蕭震早早睡了,隻是睡著睡著,突然聽到一聲怪叫。
蕭震生來耳聰目明,也正是憑借過人的耳力,他才在戰場上多次躲過背後的刀槍。
他睜開眼睛,黑夜中,那眼裡仿佛閃著寒光。
然後,他聽見了一個女子的聲音,蕩漾著飄進窗縫。
反應過來那是什麼,蕭震握拳,馮實這個婆娘,也太不知廉恥了。
此次朝廷發兵,周武帝身為帝王,決意剿滅前朝殘餘是理所應當,隻是苦了北地的將士,冰天雪地地迎著刺骨的西北風長途跋涉,手腳都要凍僵了。
遼王不清楚晉王那邊情況如何,他身處東北邊境,剛出發不久,就遇到了一場大雪,鵝毛似的雪花紛紛揚揚地灑了三天三夜。大雪初停,遼王走出帳篷,騎馬遠望,隻見天地之間一片白茫茫,烏雲蔽日,分不清東南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