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懷疑村中嬰孩畸形與這棵樹有關。”
崔郎中顯然吃了一驚,麵色都變了。
“何出此言?”
辛夷將剛剛剝出來的馬錢子核攤開在掌心裡,再引導崔郎中看向那條水渠——
水渠是張家村灌溉所用,村裡人家為了取水盥洗方便,用打通的竹筒從渠邊引水到家,因此,這裡麵的水,家家戶戶在用。
“馬錢子的果子掉入渠中,經久浸泡,果皮腐敗後,果核裡麵的毒素才會慢慢滲入水中。日積月累,水便有了毒素……”
崔郎中問:“那為何隻有懷身子的婦人或是胎兒中毒?”
辛夷道:“渠中為流動水,毒性偏低,身強體健的成年人用了,大多無恙,或略感不適,毒素很快便被自身的抗性排出體外。而孕婦不同,攝入馬錢子,很有可能會中止妊娠,即便保胎,胎兒畸形的可能性也很大。因此我斷定,村中婦人總生怪胎,與這棵樹脫不了乾係……”
崔郎中看她說得頭頭是道,額頭冒出汗來。
“那你我還等什麼,得快些去報官啊——”
“不可。”辛夷深幽的眸底閃過一抹異光。
左右看看,她輕笑著,壓低聲音。
“這麼大的案子,單憑你我紅口白牙,也沒有人相信。草民報官,說不定還會惹禍上身。更何況,馬錢子雖有劇毒,也是天生天長,不是人為造就,告官又能如何?村裡的孩子,也挽救不了。”
“那……”
崔郎中沉吟,捋著胡須思考。
“以小娘子的意思,該當如何?”
辛夷微微一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們隻要處理了馬錢子,再清理水渠,不再讓這樣的事情發生,那不是大家安好?”
崔郎中點點頭,“很有道理。那老夫索性把這棵毒樹一把火燒了。”
辛夷搖頭,“燒不得。”
她上前,拉下枝條,將樹上的馬錢子果實摘了些來,兜在衣裙裡,朝崔郎中笑笑。
“毒,也是藥。馬錢子通絡散結,消腫止痛,可治癰疽,難得好藥材。回頭把水渠處理乾淨,我再拿鋤頭來,把樹換個地方栽種便是。”
崔郎中怔怔地看著她,“老夫行醫數幾十載,沒想到臨老還能長這番見識,多謝小娘子指教。”
辛夷莞爾,“客氣什麼?我還得麻煩崔郎中呢。”
崔郎中叉手:“但請吩咐。”
辛夷笑吟吟地道:“我手裡頭有一批藥材,想拜托郎中幫我賣到藥鋪去。所得收益,我們二一添著五,如何?”
崔郎中愣了愣,笑道:“小忙而已,小娘子客氣了。”
“應該的。改明兒我煉好了藥,先給郎中過目……”
“好說好說。”
·
從水渠那頭出來,辛夷就和崔郎中分道而行。
她正要往家裡走,背後便傳來冷哼聲。
“你倒是會做好人。”
辛夷懶懶地轉頭,一眼便看見脫了紅色鬥篷,隻著軟甲站在河渠石壁前的高淼。
這女子在跟蹤她?
辛夷嗬聲,“郡君不冷麼?”
冷風仿佛順著她的聲音吹過來,高淼脊背一寒,抱緊胳膊,雞皮疙瘩便滲了出來。
可她並不願意在辛夷麵前示弱。
挺直脊背,便冷冰冰地相問。
“你偷偷摸摸拉了崔郎中來此,是想搞什麼鬼?”
“對不住郡君,私事不便相告。”
辛夷著實不想招惹這個貴人,施了個禮,轉身便要離開。
不料那高淼卻不肯輕易饒了她,欺身上前,但見寒光一閃,匕首便已出手,尖利地抵在辛夷的脖子上。
“問你話呢?說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