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飯不要煮了,晚上你們娘幾個過來,大家一起吃,熱鬨。”
辛夷滿口答應。
三小隻也興奮地滿院子跑。
辛夷拿了車錢給車夫,又另外打發了他十二個大錢,說是新年的彩頭,車夫大喜過望,連聲謝過小娘子,這才趕驢子走了。
辛夷關上門扉,仍然沒有聽到隔壁張家有動靜,奇怪地皺起眉頭,壓低聲音問良人。
“怎麼回事?這家子怎麼不鬨騰了?”
以前整個張家村,就數劉氏最鬨,有一個做都虞候的兒子,走到哪兒都大嗓門,生怕人家不知道她做了官夫人。
這靜悄悄的,著實詭異。
湘靈搶在良人前麵,小聲道:“姐姐你不知道,我二嬸她……病得更重了。四哥哥臘月二十七出門去玩關撲,叫人告了官,挨了幾十個板子,這下好了,娘兩個在家對著養傷,大眼瞪小眼……我爹昨下午讓我拎了一隻雞過去……我看二嬸那副模樣,怕是喝不下去雞湯了的。”
關撲是一種賭丨博性質的博戲,朝廷嚴令禁止,被人告發了肯定要挨板子,說來那張四郎也是個不爭氣的東西,都這個節骨眼上了,還能去賭,挨多少次打,還是不長教訓。
“活該!”
湘靈和良人跟著笑,辛夷想了想又皺起眉頭。
“劉氏的病,仍然沒有起色?”
對她直稱婆母劉氏,兩個小丫頭早就習慣了。
湘靈不以為然地搖頭。
“我娘說,是二嬸舍不得銀子,活生生拖到現在,怪不得人家大夫。”
辛夷抿了抿嘴。
換了她有這樣的兒子,隻怕不止大脖子病,大腦袋病都要氣出來了吧?張四郎如今模樣,劉氏隻怕更多的是心病,短時間好不了也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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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龔氏來求過她診治,但辛夷堅持“三不醫四不治”的原則不動搖,加上這個病原本也不會致命,她就沒有放在心上。
整整一天,都在和孩子準備過年。
大嬸娘給三個孩子做的新衣都很合衣,辛夷的那一套卻有點大,但顏色喜氣,她讓良人在腰上添了幾針,稍稍收了收。
灶上燒了大鍋的熱水,辛夷將三個娃洗乾淨,換上嶄新的衣裳,又領著大家夥兒灑掃院子,掛上挑符。
宋人過年,家家戶戶都要掛桃符。
一左一右兩個桃符釘在大門口,一個上書“神荼”,一個上書“鬱壘”,都是凶神惡煞的模樣,這便是宋人的門神了,可以辟邪鎮鬼。
家裡家外弄乾淨,大嬸娘就過來了。
“吃飯了。吃年夜飯了。”
她一邊喊著一邊來牽小三念。
“三寶怕不怕炮仗啊。”
“不怕。”
“二寶呢?”
“才不怕呢。”
“那你大伯公要放炮仗了,把耳朵捂上吧。”
“好哇好哇。”
孩子們興奮地跳躍。
鐵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頭來,塞了一籃子蓋著花布的果點給大寶,生怕他們不要,一塞完就跑得飛快,轉頭就沒影了……
辛夷看著不由好笑。
遠近,家家戶戶都有歡笑聲。
這是她在大宋過的第一個新年。
有點新奇,有點奇怪,但內心平和。
年夜飯是在張大伯家裡吃的,辛夷沒有那麼多講究,就圖人多熱鬨,孩子們在院子裡放炮仗,大人們圍著石炭爐說話,誰也沒有察覺到半點異常。
臨到午夜,辛夷估摸著該跨年的時候了,突然聽到張正祥家那邊傳來一陣慘呼,接著哭聲震天動地的傳來。
但很快又被村子裡此起彼伏的鞭炮聲蓋住,好一會兒,龔氏匆匆跑過來叫辛夷,他們才知道是劉氏不行了。
辛夷是當真不想和這個婦人扯上半點關係,尤其是一個穿越過來就要燒死她的人,但她是醫者,基本的操守還是占了上風,她將三小隻放在大伯家裡,再一一次邁入曾經那個家門。
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劉氏已經去了。
沒有呼吸,一個人蜷縮在炕上,屋裡的爐子熄滅了都沒有人注意到。
這陣子劉氏作得狠,但脖子腫大說不出話,大家夥哄也哄了,時間一長,對她就不那麼上心了。今兒除夕,龔氏和大郎帶著自家的兩個孩子在外麵守夜,張正祥和四郎在屋裡陪她。可是這爺倆,一個多吃了幾盅酒,醉了,一個挨了板子,跟他娘置著氣,聽著她娘喘不過氣,也沒有多看一眼……
劉氏是活活被痰憋死的。
辛夷看著劉氏蜷在被子裡的模樣,再看一眼那個被她寵成廢物的好大兒,內心一陣唏噓。
但凡張四郎多看她一眼,也不至於會死在大年夜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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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見,寶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