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又是另一種奇女子。
孟華瓊心存敬意,點點頭,因為不了解,所以沒有多說什麼。
兩人在這兒你一杯我一杯地喝著,沒多久,錦繡從院子外頭匆匆而來。
“小姐。”錦繡又急又快地說:“傅小姐不知什麼時候到了,已經到了隔壁院子,正要和沈二小姐鬥茶呢。”
“什麼!”玲瓏猛地起身,“怎麼我沒聽說?”
“她們定下的鬥茶地點是在太太們說話的那間屋子,讓太太們做評判,並沒打算請小姐們。”所以,在這個少女們聚集的院落,居然沒有一個人知曉,“若不是夫人遣了紅霜來找婢子,怕是現在都還不知道。”
玲瓏急急地走了兩步,想起來忘了和孟華瓊說聲,趕忙回頭去看。卻發現孟華瓊就跟在她的身後,相距不過三尺的距離。
“玲瓏妹妹不用擔憂。”孟華瓊道:“七爺讓我來陪著你,我就一直跟著你。誰也欺負不了你。”
玲瓏感激地朝她笑了下,因為擔憂傅清盈,沒有多說什麼,腳步加快跟著錦繡往那比試的屋子行去。
傅清盈和沈芝雪兩人比試的是九道茶。
九道茶也喚作迎客茶。當初傅清盈在傅府的時候,斟的便是這種。因了這“迎客”二字,當時傅清盈說,這茶合該她來,沈芝雪若是一起反而不合適,倒也沒錯。
兩個院子相距有些距離。從傅氏遣了人去叫,到錦繡稟與玲瓏,再到玲瓏趕到屋子,中間耽擱了太久的時間。以至於玲瓏進屋的時候,雙方已經捧了茶給各位太太品評了。
傅清盈在京中也是很有才名的。而且九道茶她很熟悉,看到玲瓏後,她笑容自信地朝玲瓏點了點頭。
沒多久,太太們的結論出來了。
論泡茶的手法,沈芝雪和傅清盈不分上下。
但傅清盈脾性寬和斟茶時候姿態柔美,更符合九道茶“溫文爾雅”的特性。且她放普洱時用量拿捏得當,茶香四溢,不濃不淡正合口味。
相較之下,沈芝雪的傲氣和這茶有些格格不入。更何況,她放茶的時候拿得多了點,茶略濃,品起來味道就略遜一籌。
來做客的無不是京中高門之家的太太和姑娘,且傅家和沈家就門第來說也沒有太大的差彆。大家品評茶的時候,自然依著自己看到的和品到的直言不諱。
聽著眾人的議論,玲瓏暗鬆了口氣,沈芝雪的臉色卻越來越蒼白。
當所有人的話語聲都落下之後,沈芝雪重重地歎息了聲,帶著幾分無奈,帶著幾分無措地說:“這次是我不好,太急功近利,沒有把握好尺度。還望大家看在我年紀小的份上,再給我次機會,再和傅小姐比試一次。”
沈芝雪比傅清盈小幾個月,這是大家都知道的。
看她這小鹿般慌亂慘兮兮的可憐樣子,有太太心軟了,與傅清盈說:“不若再來一次吧。”
沈芝雪期盼地看著傅清盈。
傅清盈頷首應道:“好。”
沈芝雪小心翼翼地說:“不知道能不能換一種茶?”
不等傅清盈回答,她拉著傅清盈的手,撒嬌一樣地說:“好姐姐,你就看在我年紀小的份上答應我吧。你看,傅家書香傳家,素來重視茶藝。你精通茶道,哪一種鬥茶能難得倒你呢?反倒是我,年紀小不懂事,很多東西都不會。你就讓讓我吧。”
傅清盈性子寬和,素來喜歡忍讓。更何況,她自小學習茶道,鬥茶一事對她來說簡直信手拈來。
見沈芝雪這般,傅清盈也不好拒絕,點點頭道:“好。就依你。”
沈芝雪便笑了。
她揚起手,啪啪拍了幾下,喊道:“來人。把剛才六姑借我的那套茶具拿來。”
看到那副小巧精致的茶具,望著那薄若透明的杯體,傅清盈麵色平靜,眼神卻開始有些慌亂了。
緊張之下,她發現玲瓏不知何時來到了自己跟前,下意識地就握住了身邊玲瓏的手。
失誤了。
是她太大意。
原來,眼前這個才是對方的真正目的。
傅清盈用力很大,玲瓏清晰地感受到了她的緊張。
此刻近處沒有旁人,玲瓏悄聲問:“姐姐不熟悉功夫茶?”
傅清盈深吸口氣,很小聲地說:“頭一次見。”
這功夫茶是從南方傳出,她隻聽祖父說過兩句,並未見過。更遑論親手泡製了。
可剛才沈芝雪話裡話外把傅家捧得太高,把她捧得太高。她若是直接認輸,豈不是直接丟了傅家的名聲和臉麵?
傅清盈的手心裡滲出汗來。濕濕的,涼涼的。
“姐姐彆怕。”玲瓏輕聲說道:“你等我會兒。”說著抽出手來。
看玲瓏往前行去,傅清盈擔心她,輕聲喚著她。
玲瓏回頭朝她安撫地一笑,轉回身去問沈芝雪:“剛才你輸了便是輸了。願賭服輸是正理。為何偏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不罷休?”
沈芝雪唇角閃過冷笑,道:“我也想輸得心服口服。隻是傅家小姐年長於我,九道茶比我熟練也是理所當然。倒不如試一試這南地傳來的茶道,都不熟悉的情形下,比試起來才算是公平。”
聽了這話,周圍的太太姑娘們議論紛紛。
南地功夫茶興起沒多久,京城裡還沒有傳播開。這樣說起來,倒是有點公平。隻是沈家姑娘當先提出來,應當是有所準備。倘若傅家小姐不會怎麼辦?
有太太問起這件事。
沈芝雪笑著瞥了傅清盈一眼,回那位太太道:“傅家書香傳家,茶道更是出了名的厲害。如今這功夫茶我都略懂一二了,她們怎麼可能不知曉。”
那位太太頷首笑道:“說得有理。”
大家都期盼地看著傅清盈。
傅清盈左右為難,不知該放手一搏試試看,還是把事實講出來更好。她正快速考慮著,卻聽旁邊有人比她先一步開了口。
“剛才沈二小姐說了,因為姐姐年紀略長,所以贏了你是理所應當。那麼,如果這次姐姐再贏了,你再來這麼一句、另尋了旁的比試法子,豈不是要永無休止地比試下去,沒有儘頭了?”
這聲音軟軟糯糯的,聽上去十分悅耳。
大家都循著聲音看了過去,原來正是剛才質問沈芝雪的那位小姐,好像是傅大學士家的,名喚傅玲瓏。
在眾人的注視下,玲瓏不卑不亢,笑問沈芝雪,“沈二小姐,我說的對不對?”
沈芝雪微笑著說:“我不至於那麼小氣。如果這次我再輸了,自然願賭服輸。”
“可即便如此,你心裡恐怕也是不服氣的吧。有了沈二小姐剛才那番年紀大小的話語,往後說起今天的比試來,誰都會覺得姐姐勝了也是理所應當,輸了才是萬萬不該,對不對?”
沈芝雪忍不住輕哼了聲,又朝傅清盈瞥一眼,“你到底比不比了。”
“比是要比的。”玲瓏笑著說道:“隻不過參加功夫茶比試的,並非家姐,而是我。”
她踱步上前,行至沈芝雪跟前四尺處,淺笑著望向對方,“我年紀比你小,跟著傅家長輩學茶道的時間也短。倘若我贏了,你總可以徹底地願賭服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