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 67 章(1 / 2)

名動天下 子醉今迷 16531 字 6個月前

玲瓏心中煩亂著, 一路狂奔到了菖蒲苑門口方才停下腳步。她立在院門邊,扶著膝蓋微微喘息著, 卻是開始猶豫。

都到這兒了, 出去還是不出去?

她本想跑到外頭散散心。可是這樣一來的話, 她如果走太遠了, 七叔叔必然憂心, 少不得擔憂地費心費力去尋她, 也是麻煩。

玲瓏這才發現, 賭氣歸賭氣, 她下意識裡還是舍不得七叔叔因為她而耗費心神的。

正暗自琢磨著怎麼辦更好, 她抬眼一看, 就見不遠處的地方, 冬菱正探頭探腦地往這邊看。

這下倒是不用猶豫了。玲瓏前行幾步出了菖蒲苑,問冬菱:“你來可是有事?”

“小姐, ”冬菱把聲音壓得很低,“喬公子說有要事見您,就在國公府外頭等著呢。”

……喬玉哲?

玲瓏愣了下, 他來做什麼。而且, 還是不顧死活地來了國公府。

這人也太沒有政治覺悟了些。大皇子一黨,就不怕飛翎衛看到他一刀把他哢嚓了嗎?

今日的風有些寒冷。太陽偏西後, 風力更是大了幾分。玲瓏披著薄鬥篷往外走,還覺得冷意一直往衣裳裡鑽。

國公府西南角的偏門出去後, 走進一個巷子, 往裡行了約莫三四丈遠, 便見一棵高樹下麵栓了一匹黑色駿馬,馬旁有個青年正靜靜立著。

他五官十分俊美,最好看的要數那雙桃花眼,似笑非笑的模樣俊逸風流,讓人看了一次之後就忍不住想要再望一回。

此時此刻他卻不似平日裡那般微微笑著,斂去所有笑容的他神色清冷。襯著他此時穿著的玄色衣衫,看著倒似那雪天裡的寒霜一般讓人不想靠近。

玲瓏讓冬菱等在巷子口,她獨自慢慢上前去。

聽到聲響,喬玉哲側頭望過來,朝她一笑。那雙桃花眼頓時有了萬般的神采,顧盼神飛。

玲瓏快步過去,低叱道:“你來做什麼!”

“前些天你及笄。”喬玉哲從懷裡掏出一個小荷包,塞進她的手裡,“我也不知道送你什麼好。這個是我親手刻的玉佩,你拿著吧。”

及笄禮是女兒家極其重要的成人禮。

她傅家、穆家和郜家的親朋都來了,他卻不能走近半步。

手裡的荷包重若千鈞。玲瓏撫著上麵的繡紋,嗓子發堵,眼睛濕潤著輕聲說:“對不住。那天不方便請你過來,沒給你下帖子。”

喬玉哲輕輕笑著,“那有什麼?咱們都好好的才是正經。”抬頭看看天,他催促,“時間不早了。你趕緊回去吧,我還有事兒。”

現下天色已然全黑透了。而他騎了馬整裝待發,顯然是要趕遠路的模樣。

這般不正常的狀況讓玲瓏沒來由地心頭一跳,下意識就拉住了他的衣袖,低聲急促道:“你這又是要做什麼?”

喬玉哲察覺了她的緊張,低聲安撫道:“沒什麼。不過是幫人做件事,若是成了,我恐怕就是他的心腹之一了。往後的事情定然能夠順利許多。”

他很輕地推了她的手臂一下,“你快些回去。現在太晚了。”

將要離開前,玲瓏終是忍不住,再次提醒,“你還是離大皇子遠一些的好。這人不好相與,並非良善之輩。”說著說著有些動怒,“你說一個文臣,鎮日裡和他摻和什麼?”

“我都知道。”喬玉哲歎了口氣,傾身到玲瓏耳邊,聲音很小地說:“隻是此人不除,難解我心頭之恨。”

·

回到國公府後,玲瓏一直提心吊膽著。總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她又說不上來哪裡不妥當。

和大皇子那邊的人實在不熟悉。就算那邊有什麼問題出現,恐怕她也是絲毫都不能察覺的。

去問七叔叔?

玲瓏下意識地就想往七叔叔的書房去,快步走到門口後才想起來她之前好像在和他賭氣。

正猶豫躊躇著,書房的門大開。

郜世修和太子宋奉謹從裡麵走了出來。

玲瓏完全不知道太子是什麼時候來了菖蒲苑的,一時間怔住緩不過神來。

宋奉謹抬手指了她,笑著側頭和郜世修說:“我這個表妹,平時看起來精明能乾的很,其實骨子裡最傻氣不過了。”

玲瓏趕緊上前福了福身,“見過太子殿下。”

“你跟我客氣什麼。”宋奉謹親自扶了她起來,“自家人不說兩家話。平時沒有旁人的時候,跟哥哥不用這般多禮。”

郜世修俯身,在玲瓏耳邊道:“你莫要生氣。現下沒有時間,晚些再和你說。左右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又是在玲瓏耳邊說的。

一旁的宋奉謹半個字兒都沒聽清楚,奇道:“你倆在做什麼?”

郜世修直起身來道:“沒什麼。”他看玲瓏肩上有落葉,抬手給她小心摘去,“我和奉謹有事要談,今晚怕是不能回來了。你自己注意吃飯休息。”

從小到大,郜七爺待這個外姓侄女兒都是這般細心叮囑的。

宋奉謹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在旁靜等著。待到郜世修和玲瓏說完後,他就和郜世修一同快步出了菖蒲苑。

沒有七叔叔在旁邊,玲瓏覺得時間過得很慢,又很無趣。一會兒就在屋子裡待不住了,索性到院子裡走走。行了幾步,想想郜心蘭這個時候還沒睡,腳步一轉又去了五房的蒼柏苑。

說來也巧。她剛走到蒼柏苑門口,遙遙地看到郜心蘭正從遠處而來。索性迎了過去,和好友碰頭後一起往蒼柏苑去。

“怎麼這麼晚才回來?”玲瓏道:“我還想著你在陪著五伯母,所以過來找你玩。”

“今兒祖父心情好,留了我們在那邊用膳。多耽擱了些時候。”郜心蘭說著,看看周圍丫鬟婆子們離得遠,悄聲和玲瓏道:“你知道嗎?郜七爺出城捉拿罪犯去了。好像是大皇子身邊的人,帶了什麼重要東西出城。郜七爺領著飛翎衛去追。”

玲瓏之前沒有聽七叔叔說起過,不過她知道七叔叔跟著太子急匆匆離開,一定是要事去做。順口道:“大皇子的人也真是大膽。那麼晚了,居然還出城去。”

“是啊。”郜心蘭道:“十妹妹和我們說的。她偷聽了,祖父和飛翎衛的談話,說那人單槍匹馬出城,騎黑馬著玄色衣衫,淨是容易融入夜色的,顯然是想趁夜逃走。”

大房現下郜心悅已經出嫁,庶女郜心嬌在大太太謝氏的刻意捧殺下,倒是愈發更嬌氣了些,做事也更加無所忌憚。

今日更是離譜。國公爺和飛翎衛說事情的時候,她居然還跟去偷偷聽了幾句。若非被那飛翎衛瞪了一眼,怕是要聽到更多。

郜心蘭兀自感歎著郜心嬌的行事,玲瓏聽了那些話後卻是呼吸驟然頓住,停了一瞬。

黑馬玄衫!

她猛地拉住了郜心蘭的手,心慌得好似要跳出來一樣,急切問道:“你可知道大皇子那邊那個人是誰?”

她用力很大,郜心蘭手掌有些發疼,訥訥地說:“不知道啊。十妹妹沒有聽到就……”

不等她說完,玲瓏已然拔足狂奔而去。

玲瓏直奔馬廄,要了一匹上好的駿馬。

幸好自從幾年前和七叔叔一起賞月騎馬後,她開始賴著七叔叔教習她騎術。不然的話,就算心裡再急,她現下也是半點法子都沒有。

馬夫們認得郡主。見她想要馬,隻當她是想騎馬遛遛,二話不說找了腳程最快的一匹出來。

玲瓏顧不得其他,當即策馬而出,馳騁在了空蕩蕩的街道上。

有侍衛在城中巡邏,嗬斥她下馬。她使出郡主令牌,旁人瞧了瞧是長樂郡主,就沒多說什麼。

玲瓏知道,這個時候城門怕是關了。

喬玉哲有大殿下給他弄的出城令牌。

飛翎衛出城辦事,隻需指揮使大人在的話,毫無阻礙。

那她怎麼辦?

玲瓏當機立斷策馬去了徐府,急急叩門。一路徑直而去,直闖後宅。

徐太太黃氏原本已經卸了釵環睡下了,聽聞玲瓏急匆匆過來,忙散著頭發前來相迎,“怎麼了這是?”

玲瓏握了她的手,聲音發抖地說:“姐姐,你這兒有沒有出城的辦法?就是現在,現在我需要趕緊出城門去。”

黃氏是九門提督徐大人的妻子。京城城門乃是至關重要之處,也是九門的職責所在。

玲瓏的手很涼。寒冷徹骨的那種涼。

黃氏一個字兒也沒多問,直接頷首道:“我這裡就有個能夠出城的令牌。你拿了我的牌子去。他們看到後,會放你出城。”

說著就轉身回了屋,一通翻找之後,她塞了個扁寬硬物到玲瓏的手中。

玲瓏來不及看,把東西塞入懷中,福了福身,“大恩不言謝。日後我再來報答姐姐。”轉身急急而去。

·

夜風凜冽。吹在臉上,跟冷刀刮著一樣難受。

玲瓏策馬向前,半點也不敢放鬆。一路揚鞭,快速行進。她默默地禱告上蒼,希望自己擇的這一條路正確。希望自己能夠遇到那些人。

也不知道行了多久。終於,她在靜寂的夜空中,聽到了似曾相識的鳥鳴聲。

那是飛翎衛們的暗號聲!

玲瓏辨出來後驚喜萬分,循著聲音策馬而去。

稀疏的樹林中,飛翎衛們手持兵刃繞成一圈,圍著中間的兩個人。高一些的男子身姿挺拔手執長劍,劍尖直指麵前另一人。對麵青年身著玄衣唇角勾著一抹笑意,桃花眼微彎,沉靜而對。

玲瓏下馬,氣喘籲籲地跑上前去。

看到小丫頭的刹那,郜世修意外至極,之前一直冷著的眉眼瞬間柔和了下來,緩聲問道:“你怎麼來了?”

麵對著這個問題,玲瓏的聲音瞬間堵在了喉嚨口,發不出來。

在周圍熟悉的人們的注視下,她一步步上前,走近了飛翎衛的包圍圈。每多一步,都是煎熬。

郜世修恍然明白了什麼。先前柔和的目光逐漸失去溫度,慢慢變冷。

喬玉哲的歎息聲很輕,很輕,“你不該來的。”

玲瓏知道。她知道自己不該來。

可是為了失而複得的至親,她不得不邁出這一步。

生之為人,就是這般的糾結。

明知不該為而為之,這種痛苦,誰能夠體會?

在七叔叔的注視下,在飛翎衛的目光中,玲瓏如芒在背,低下頭去,緩緩彎了膝蓋。

跪下去的刹那,她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還有他心碎的聲音。

“求求你。”她覺得那喉嚨裡發出的聲響好似不是自己的一般,遙遠而空洞。正如她現在的心,空蕩蕩的,找不到半點的實處,“求您放過他一次。”

郜世修長劍在手,緊緊握著,望向天邊的皎月。

少女跪倒在地,身姿瘦弱而單薄,在寒風中微微發顫。

長河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急道:“小姐!這人是大皇子那邊的,你可不能犯傻啊!”

“你住口。”長海壓低聲音猛拉了他一把。

長河還欲再言,長溪和長湖側身把他攔住。

長河扭過頭去不忍再看。

寒風瑟瑟。

許久的靜寂後,叮地一聲響,長劍被丟在了地上,發出短暫嗡鳴。郜世修回身上馬,猛抽馬鞭馳騁而去。

飛翎衛依次上馬相隨。

馬蹄聲漸漸遠去。

玲瓏愣愣地看著那早已不見的背影。眼中濕潤,臉頰邊,有熱淚滑下。

她用衣袖把臉頰蹭乾,驟然轉身,揚手給了喬玉哲一巴掌。

“你根本不會明白,我為救你付出了什麼樣的代價。”想到自己怕是要和七叔叔永遠地形同陌路了,她咬著牙一字字慢慢說著,努力忍著不讓淚再次落下來,“我勸過你,不要奢望與虎謀皮。大皇子是什麼樣的人?你為什麼非要和他摻和在一起!如果真想做成事情,為什麼不倚靠更為強大的力量?非要這樣自尋死路麼!”

喬玉哲白皙的臉上迅速腫起個五指紅印。

他勾了勾唇角,歎息著說:“我也不想的。我沒想到郜七爺會查得那麼快,原以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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