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們說話時,裴君已驅馬向前,隨後下馬,與謝漣問禮,“謝少卿有禮。”
然後又衝他身後的官員們拱手示意,隨即問:“不知犧牲將士們入慈恩寺一事,如何安排?”
謝漣道:“入城後,便由下官帶路前往慈恩寺。”
裴君頷首,點了束安年的名與謝漣認,便道了一聲“請”,重新上馬,繼續入城。
軍隊中間,是阿酒所乘的馬車,聽到“謝漣”的名字,掀開簾子望過去,什麼也看不見,便又放下來,思緒漸漸飄散。
將士們尚未入城門時,便已從城門瞧見城中盛況,人頭攢動,需得金吾衛維持秩序才行。
一向自詡“英勇”的郝得誌也緊張起來,手不自覺地揪胡子,“京城咋這麼多人?”
裴君麵容沉靜,“若非將士們浴血奮戰,這些人中不知有多少要流離失所,他們是敬你們,無需想太多,隻管向前行便是。”
其實不止郝得誌一個近鄉情怯,將士們七年來腦子裡想得除了打仗還是打仗,贏、活下去和見到親人們,是他們唯一的期盼。
可哪怕隻有三千軍士,他們也是威名赫赫的大鄴邊軍。
不需要旁人說什麼,踏入城門,禮炮轟鳴的那一刻,他們每一步皆踏得雄赳赳氣昂昂,滿身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嚴,仿佛有千軍萬馬之勢。
軍旗獵獵,鎧甲披身,每一個將士們都滿身榮光,昂首挺胸、麵無表情向前行,接受大鄴百姓們的目光洗禮。
百姓們瘋狂地喊著將士們,即便不知道大多數將士們的名字,也依舊在他們走過時給予最熱烈的敬意。
便是從前頗受追捧的謝漣謝春和,此時也引不起百姓們的注意。
此情此景,凡經曆之人,永世難忘。
將士們心中豪情萬丈,熱淚盈眶,隻願這盛世長存,山河永固,他們做的一切,便值得。
“爹!”
“爹——”
“曹郎!”
這幾聲特彆的呼喚幾乎淹沒在百姓們的歡呼之中,可仿佛有所感應一般,曹申側目,隻見人群中一個小童坐在小廝頸上,高聲喊他“爹”。
曹申並不認識這孩子,但旁邊那女子,他絕不會認錯,就是他將近八年未見的妻子。
而他們見他看過去,越發激動地揮手,跟著軍隊往前擠。
裴君等人注意到,紛紛看過去,見一位娘子眉目柔婉,而那孩童八九歲大,長得極像曹申,還有何不明白的。
那邊的百姓一見他們望過來,越發激動,金吾衛們便更加努力地維護秩序。
裴君見他們被擠的站不穩,而那小童緊緊抱住小廝的脖子,便側頭對一士兵說:“將孩子抱過來吧,勸嫂夫人先回去。”
士兵領命,走到人群邊,伸手舉著那小童過來,按照將軍的交代匆匆說了一句話,便抱著孩子追上去。
曹申彎下腰,抱著孩子坐在馬前,又回頭望了一眼妻子,擺手示意她先回去。
然後才低頭看向懷中的兒子,眼眶微紅,“石頭?”
大名曹磊小名兒石頭的小童崇拜地看著爹爹,“爹!”
曹申緊緊抱住兒子,忍著淚應,“誒!”
小石頭跟父親親昵一會兒,便激動地看著周圍,小臉上滿是興奮,看那模樣,回家後是一定會和玩伴們炫耀的。
有那家中有妻小的將士們,看著他,眼中亦是露出思念之色。
隊伍又向前行了一條橫街,謝漣衝裴君拱手,袖子劃出一個弧度,指向右側橫街,道:“裴將軍,慈恩寺從此街走。”
裴君回頭衝束安年微微點頭,束安年便一勒韁繩,行至謝漣身後,請他先行。
謝漣騎馬在前,束安年在後,而後馬車一輛一輛井然有序地分離出隊伍。
就在第一輛馬車調轉走到路口時,郝得誌喊道:“眾將士聽令!下馬!”
將士們紛紛下馬,肅立於馬側,目送馬車離開。
百姓們初時不明所以,隨後交頭接耳一番,這才知道為何這條街特地留出一條路來,漸漸便安靜下來。
小石頭也被抱下了馬,學著將士們的樣子站直,天真又堅定地說:“我長大後,也要像爹和大將軍一樣,做大英雄,保衛大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