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秦珣上戰場,明帝也時不時就要親自寫信派人送到北境,似乎確實對他的寵愛比旁的兄弟要更純粹一些。
但這不妨礙秦珣厭惡京城的爾虞我詐。
在突厥入侵之前,京中爭權奪勢極其激烈,先是盛極一時的柳家一朝倒塌,隨後是與大皇子一方親近的重臣屢屢被參,那幾年朝中烏煙瘴氣,人人自危。
秦珣是太子秦珩的親弟弟,深受其擾,突厥入侵不止讓秦珣孤注一擲,也打破了當時朝堂上的局勢,明帝雷霆之勢壓製朝堂,讓太子一黨和大皇子一係不得不暫時偃旗息鼓。
如今回來,明帝越發老邁,奪嫡之爭隻會越加殘酷。
秦珣掩住心中思緒,對明帝關心道:“父皇,您彆太勞累,龍體為重。”
明帝笑得慈藹,“我兒有心,朕等你養好身體,早日入朝幫朕分擔一二。”
“兒臣也希望能早日痊愈。”
明帝又道:“你這些年在戰場上舊傷沉屙不少,這一次一定要好好養,太醫隨時診看,休想糊弄朕。”
秦珣笑道:“兒子萬不敢蒙騙父皇,定要休養個三年五載才行。”
“幾個月還不夠,你還要三年五載?難道也要學那裴君年紀輕輕便致仕不成?”
秦珣原還準備循序漸進,慢慢提及裴君辭官一事,此時明帝提起,他便順勢道:“父皇,兒子也聽說裴君辭官了,想替她說幾句情。她這些年為大鄴鞠躬儘瘁,如今想回去儘孝,還望父皇恩準。”
明帝嘴角噙著笑,道:“此事朕自有打算,珣兒你隻管安心養傷便是。”
“父皇……”
明帝抬手,“不必再說。”
秦珣不得不住口,心中為裴君歎息。
而裴君將折子送上去後,便在府中等待,奈何等了一日,沒等到召見,第二日便又送了一封折子入宮,依舊沒有回信,第三日她便再送,終於等來了一個內侍。
內侍與裴君客氣地問好,隨後便轉達明帝口諭:“陛下體諒裴將軍征戰多年不得閒,讓裴將軍您多休息些時日,不必急著進宮覲見,另外,辭官的事兒也讓您仔細考慮,過些日子,陛下會召見您。”
裴君強撐笑容,“勞煩公公替我向陛下進言,裴君還是想求見陛下,望陛下恩準。”
內侍態度極佳,全都應承下來,回宮後也一一稟報,然明帝並未如裴君所願召見她。
裴君的失眠症越發嚴重,安神藥也不管用,便每晚飲些酒,以此來入睡。
這期間,明帝下達旨意,陸續發放調令,將士們有了新的差事。
魯肇入千牛衛為大將軍,正三品,乃是皇帝親軍,貼身護衛;郝得誌和曹申入金吾衛,分彆任左右中郎將,正四品,負責都城內的巡警、治安;束安年入羽林軍,任郎將,正五品,有保衛都城之責;其他人則是打散分派進其他衛軍。
明帝給了眾人回鄉探親的時間,根據路途,一月至兩月不等,眾將並未第一時間回去,而是抓緊買下新宅,然後將宅子修整之事托付給不出京的曹申和郝得誌,這才接連踏上回鄉的路途。
眾人選宅子時,裴君替阿酒和木軍醫買下了升平坊那個小宅子,曹申比其他人更有成算些,阿酒與施娘子相處也不錯,互相照應十分合適。
木軍醫已經打算搬進去,儘早修整好宅子,然後尋一處鋪麵,將醫館開起來。
裴君不能接受俞尚書的“二兩”撫恤銀,也不願繼續拖下去,讓撫恤銀成為空想,便準備親自去皇城前,求見陛下,陛下何時召見她便何時罷休,拉著俞尚書在禦前對峙,絕不容他敷衍將士們。
阿酒心疼她,“我也聽說江南水災了,若是國庫中果真沒錢……”
裴君整理領口,麵無表情道:“便是先發放一部分,其餘慢慢發放也好,但是絕對不能二兩銀子全打發。”
“不然……咱們請燕王殿下幫忙吧。”
裴君眼神過去,製止她的念頭,嚴肅道:“我若事事仰賴旁人,還有什麼資格為將士們仗義執言,阿酒,這樣的話,以後莫要再說。”
阿酒咬住嘴唇,低下頭,“是,將軍。”
裴君摸了摸她的發,“阿酒,不是逞強,而是有些事情,我們必須自己去做。”
阿酒緩緩點頭,握著裴君的手,“將軍,我陪您一起去吧。”她也不等裴君拒絕,立即又道,“我隻是在馬車上看著您。”
“那好吧。”
裴君和阿酒踏出正寢,剛走到前院,便見郝得誌百無聊賴地靠坐在回廊下。
而郝得誌一見她們,馬上站起來,“將軍,我也去!”
裴君無奈,“你知道我要去哪兒嗎?你就要一起去。”
郝得誌滿臉無所畏懼,“不管將軍去哪兒,我老郝都奉陪,您趕不走我。”
裴君歎氣,“那就一起去吧。”
然而三人的馬車還未到皇城門,便被曹申派來的士兵追上,“將軍,金吾衛衙門裡,邊軍的將士們和其他金吾衛打起來了!現在要軍法處置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