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2 / 2)

女將 張佳音 18446 字 8個月前

“將軍有空自然好。”

阿酒很開心,臉上一直帶著笑,“不過我們的衣服不必買成衣,買好的緞子回來做便是,能省些錢。您這身衣服是穿的急,否則我也給您做了。”

裴君又老生常談,讓她彆太辛苦,阿酒也隻是笑,並不應承什麼。

而後,裴君看完剩下的帖子,阿酒磨墨,她手寫回帖。

除了顏丞相和賞花宴的帖子不好推掉,其他全都借口事忙暫時推到了她回鄉之後,到那時她也差不多摸清楚這朝中的利害關係,明晰與誰能交往,與誰不能交往。

處理好這些,裴君便和阿酒回房試衣服。

這是一件玄色長袍,繡著些祥雲圖案,阿酒特地選了束袖的款式,十分利落。

“腰身處稍稍有些大,不過改起來不費事。”阿酒比量了一下尺寸,笑道,“將軍,明日我便給您改好。”

“不急,還有幾日呢,你多休息,晚些起也無妨。”

阿酒不答,小心收好她脫下來的衣服,笑著福了福身,退出去。

第二日,裴君起床,阿酒已經準備好早膳。

裴君心中無奈,便打算日後府裡找好丫鬟,定要先給阿酒分去兩個。

早膳後,裴君沒和郝得誌去金吾衛,而是再次來到戶部,照例讓守衛通報,不過這次,裴君告知守衛:“我先前已與俞尚書約好,今日在戶部會麵。”

巧合的是,今日的守衛便是上次的守衛,行禮後馬上進入戶部通報。

片刻後,守衛出來回話:“裴將軍,俞大人請您進去。”

裴君提前預想過,再次見到俞尚書,對方會是什麼樣的態度對她。

是像其他人一樣態度迅速翻轉,還是依舊端著官威敷衍她……但她沒想到會是現在這樣好像無事發生的平靜模樣。

“裴將軍,請喝茶。”俞尚書抬手邀請,“這是揚州今年的春茶,我先前在顏相那兒嘗到,便求了一些,裴將軍嘗嘗。”

裴君輕輕啜了一口,簡單讚了一句便放下茶杯,開門見山道:“俞尚書,我今日來,還是為撫恤銀一事。”

俞尚書神色並不意外,笑道:“裴將軍,俞某先前與你說戶部有難處並非虛言,大鄴與突厥征戰數年,朝中勉力支持,確實艱難,如今戰勝和談,才能夠喘|息幾分。”

裴君默然,戰時軍中花銷多大,她自然清楚,但有些事情,必須要爭取。

是以她今日來,就是想要心平氣和地說出她的意見:“裴君並非不通情理,隻是撫恤銀確實關乎千家萬戶,既然朝中實在為難,不妨定下合適的數額分期發放,或者以減免稅收代替撫恤銀。”“若能成,日後大鄴再招兵服役,想必也比從前更容易一些。”

俞尚書沉思,良久之後,方才展顏道:“常說文武不相通,裴將軍卻是二者兼之,此策極好,明日俞某便整理成折子呈給陛下。”

裴君聞言,心中的一顆石頭霎時放下些許。

撫恤銀一事,折騰許久,總算是有進展了。

俞尚書見裴君臉上雖不顯,眼中卻是亮了幾分,笑問道:“若今日裴將軍見俞某,再無結果,裴將軍預備如何?”

自然是去禦前狀告俞尚書,徹底撕破臉。

不過裴君並未說出實話,隻是彎起嘴角笑了笑,再次端起茶杯喝茶,稱讚這茶“回味無窮”,顧左右而言他。

俞尚書並未拆穿。

朝堂上,有些事情其實並不需要說得太明白,因為不會有多少人是真的會明明白白地展露自己。

裴君喝完一盞茶便向俞尚書告辭,還未出皇城門,便被一從外頭進來的小太監攔住。

“裴將軍,可算尋到您了,陛下召見。”

裴君一問方知,這位公公奉旨出宮召她覲見,趕到金吾衛衙門發現她不在,知道她去處的曹申和郝得誌又出去巡視了,他就又跑到裴宅,阿酒告知他裴君去了戶部,這才匆匆趕回來。

趕巧就在皇城門碰見了,若是錯過,恐怕還要再追。

至於陛下召見的原因,小太監想賣裴君一個好,悄聲告訴她:“您被安平侯、定西侯等幾位大人彈劾了。”

具體因為什麼彈劾,小太監不清楚,不過裴君聽到安平侯和定西侯等人的名字,便猜到,準是因為她昨日杖責宋乾等人。

而她到達太極殿之後,明帝還是那個態度,問裴君有何想說的,讓她自己和眾位官員對質。

裴君並不了解這位帝王,可若是對她在金吾衛所做之事不滿意,應該先責問一二才是,但明帝並沒有。

而且又是對質……

目前看來,明帝都表現的對她十分信重,如此一來,似乎是樂見其成,樂見她不畏權貴的剛直。

那麼陛下……希望她做一個什麼樣的臣子?

裴君若有所思,猜測明帝之意,側身麵向眾人,問道:“裴君才上任一日,不知諸位大人彈劾裴君的理由為何?”

安平侯率先指責道:“我兒宋乾乃是安平侯府世子,是陛下的親外孫,你怎可隨意杖責,可有將我安平侯府放在眼裡?”

其他人亦是附和,一個個提起自家孩子被打便滿臉心疼。

裴君反問:“諸位家的公子,皆是金吾衛嗎?”

眾人點頭。

裴君又問:“既然是金吾衛,在金吾衛衙門裡,是否該遵守金吾衛的規矩?”

安平侯等知道她極擅狡辯,對視一眼,方才不情不願地再次點頭,但隨後安平侯便道:“即便如此,我兒身份也非一般金吾衛,若傷了根骨,你可擔待的起?”

“裴君在金吾衛衙門杖責犯錯的金吾衛校尉,並無任何偏頗之處。”

裴君看向他們,十分無畏,“且我當著一眾金吾衛親口告知過,要麼離開金吾衛,要麼遵守金吾衛的規矩,諸位家的公子皆未表明要離開,那麼裴君便認為他們是心服口服,願意遵守金吾衛規矩的,怎麼如今幾位大人卻來指責裴君?”

“你、你、你強詞奪理!”安平侯不知道如何反駁,氣得呼哧帶喘,看起來便不甚聰明的樣子。

這時,安平侯和定西侯身後一官員出聲,正是婁正的父親,京兆府尹婁子平,“裴將軍,這以比武決定校尉一職,兒戲了些吧?”

安平侯聞言,立即道:“對,你當金吾衛是什麼?校尉也能隨便任命嗎?”

裴君故作不解,“裴君身為金吾衛上將軍,本就有權任免校尉一職,何來兒戲一說?”

“且若我沒會錯意,諸位大人是又想對金吾衛內務指手畫腳嗎?”

定西侯連忙衝明帝行禮道:“陛下,我等並無此意,隻是想要在陛下麵前問詢清楚,畢竟金吾衛事關都城巡防,非同小可。”

裴君則是行禮道:“陛下,臣知諸位大人愛子心切,然臣為金吾衛上將軍,自然一心為金吾衛,為都城的巡防考慮。”

“臣在邊軍為將多年,統率數萬大軍,軍中最容易服眾的便是實力,以比武選校尉,就是希望他們成為更出色的金吾衛,並無任何私心,還望陛下明鑒。”

明帝微微頷首,溫和地笑,“朕自然相信裴卿是秉公處理,隻是行事手段亦可婉轉些,免得惹來誤會。”

裴君心念一轉,便又道:“陛下容稟,這比武選校尉一事,臣也是另有深意。”

“哦?”明帝麵上顯出些許興趣。

裴君便順勢轉向婁府尹,道:“我試令郎身手時發現,他底盤極穩,可是幼時功底打得牢?”

婁府尹先是詫異,隨後忙點頭道:“正是,正兒少時隨我在地方任上,練武極刻苦,回京後……祖母寵溺太過,才懈怠下來。”

“這便是了。”

裴君十分認真地點頭,“婁正確實有錯在先,我雖撤其校尉一職,但既然昨日在金吾衛衙門言明,了結毆鬥之事,日後便既往不咎,自然也要對婁正一視同仁。”

“軍中每日操練,金吾衛日後亦會如此,婁正本就功底紮實,相較於其他金吾衛,精進速度肯定會更快。”裴君一本正經地向婁府尹描繪婁正美好的前途,“若他吃得苦,婁府尹也給予支持,婁正極有可能很快在比武中再次晉升校尉。”

“果真?!”

沒有人不希望孩子出息。

婁正養成這紈絝性子,婁府尹打也打過,罵也罵過,但都沒用,以至於婁府尹對他的期望一再降低,好不容易將兒子送進金吾衛,也沒指望他作出多大成就,隻要安安穩穩地待下去,彆闖大禍就行。

這次金吾衛毆鬥,婁府尹沒想到婁正不止被打,還丟了校尉的職位,原本婁府尹以為兒子完了,這才心存怨憤,但此時聽裴君一言,又忍不住升起希望來。

萬一裴君的人品就像傳言的那般大度寬廣,他兒子能夠靠自己的本事再爭得校尉之職,他麵上豈不是更光彩?

是以,婁府尹一改先前的咄咄逼人,瞬間春暖花開,“裴將軍統軍多年,到底更懂得調|教將士,下官羞愧,羞愧……”

裴君又看向定西侯,明帝滿眼興味。

“羅侯,令郎頗善交際,且審時度勢、靈活機變,從前或許是鬆散了些,加以約束培養,興許大有作為。”

裴君對羅康裕的稱讚毫不吝嗇,“不知令郎書讀得如何,說來以令郎的表現,隻做一個金吾衛校尉,實在屈才。”

明帝眉頭微微一動,眼神中略有深思。

而定西侯萬萬沒想到會聽到裴君這樣一番稱讚,十分混亂,這說得是他那個混賬小兒子嗎?

可裴君動手起來毫不顧忌家世背景,或許……是他沒發現?

“羅侯?”

定西侯回神,略顯猶疑道:“康裕頑劣,不愛讀書……”

裴君猜到了,否則羅康裕為何與一群紈絝為伍,不過她依舊十分篤定道:“正因如此,更該嚴格約束。”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是……

定西侯總覺得他要是答應了,他兒子日後便要水深火熱了……

不過他們答不答應,金吾衛都是裴君說了算,她隻是應明帝所說,婉轉了些而已。

但這效果對紈絝們的長輩似乎出奇的好,她一轉頭,眼神正對上目光灼灼的安平侯,一頓,勉強誇讚道:“宋乾……為人直率。”

沒了?

安平侯等了又等,依舊沒有下文,忽然火大,直接衝裴君翻了個白眼。

“嗬嗬……”敢在太極殿這樣笑得,也就隻有明帝一人。

明帝起身,招呼眾人隨他去禦園賞景,閒話家常似的說,“兒女在長輩跟前,永遠是孩子,可這出了家門當公差,便不能以孩子看待了。”

他就像個尋常人家的父親一樣,卻是輕易地揭過彈劾一事。

“朕記得裴卿寫過一篇祭文,其中一言為‘少年束發,拂手彆親’,朕便想到當初朕的珣兒北上參軍,朕亦是心疼不已,卻也隻能放手。”

“想必信國公和裴卿的長輩亦是不舍心痛至極,還有諸多年輕的將士們,若無他們離鄉背井,如何能有大鄴如今的安定?”

定西侯等人在朝多年,麵對帝王的圓滑拿捏的都爐火純青,一下子完全忘了方才太極殿之事,這個說“是極是極”,那個說“為人父不易”,還有跟著明帝剖析自個兒掙紮的內心的。

裴君則是在明帝看過來時謙虛了幾句,順便提起回鄉祭祖之事,日期就選在賞花宴之後。

明帝直接應允了,聽聞她家中有一祖母,年事已高,當即封為二品誥命夫人,命人擬旨,屆時由裴君直接帶回鄉宣旨。

裴君立即謝恩:“謝陛下恩典。”

“你是有功之臣,你祖母撫育你有恩,自然也有恩。”

而後,明帝忽然話音一轉,笑問:“裴卿還未訂婚吧?”

裴君抬頭,對於帝王的突然關心有些遲疑和猜測。

她曾經想過自己的婚事會被關注,若是阿酒願意為她遮掩,當然是再好不過,可裴君問過一次,阿酒似乎有難言之隱,她自然不會擅自將兩人綁在一起,這對阿酒不公平。

她的選擇,合該她自己麵對才是。

是以,裴君最終還是選擇誠實,“是,臣尚未訂婚。”

而明帝聽到裴君的話,笑得越發和藹,“裴卿這樣的少年英才,朕都想招為駙馬了。”

裴君瞳孔一縮,尷尬地扯了扯嘴角,略顯僵硬道:“陛下垂愛,臣……”

“誒——”明帝抬手,阻止了她未出口的婉拒,“朕也是從裴卿這樣的年紀過來的,知曉少年人的心思,賞花宴在即,不妨先與各家的年輕娘子接觸一二,若裴卿有中意之人,朕親自為裴卿賜婚。”

其他悄悄對視,再一次刷新了陛下對裴君看重程度的認知,竟然透露出想要招裴君做駙馬之意,這是何等恩寵。

雖未直接賜婚,還讓裴君自個兒相看,可這不更說明陛下對裴君看重非常嗎?

眾人一邊交換眼神,一邊像個過來人一樣笑著看裴君,勸她放寬心,去芙蓉園好好玩兒,不必太拘謹。

裴君從來沒這麼無語過,但明帝和其他官員一副君臣相宜、談笑儘歡的模樣,她想要說什麼也過了最好的時機,隻能暫時放棄。

大不了到時再借口沒有中意的人或者身體不行,婉拒明帝的好心便是。

這時,明帝又提起燕王的婚事,“珣兒這歲數還未成婚,他七弟小他三歲,嫡子都已經四歲了。”

安平侯馬上笑道:“臣聽說芙蓉園的賞花宴也邀請了燕王,燕王若有中意的人選,就能了了陛下一樁心事。”

明帝含笑點頭。

裴君聽兩人說秦珣的婚事,微微垂眸,若說心中毫無波瀾,定是騙人的。

不過她不是猶豫不決還藕斷絲連的人,早就已經猜到會有這樣的情況出現,是以心中泛起的一點漣漪並不能打破她的平靜,影響她的決定。

隻是……有些悵然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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