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輛馬車上,總共有七個孩子,六個男孩兒一個女孩兒,基本都昏迷過去,隻有兩個稍大些的孩子,許是疼痛所使,睜不開眼睛,嘴裡卻帶著哭腔含糊地發出細小的聲音,看起來極可憐。
裴君隻懂一些簡單的外傷處理之法,隻能檢查檢查他們的外傷,沒法兒查看是否有其他內裡的問題。
孩子都還小,她動作十分小心,簡單地檢查完一遍,護衛也搜完那兩個歹徒的身,捧著些東西過來。
他指著其中一個紙包道:“將軍,這些孩子許是中了迷藥。”
裴君走出來,半蹲在馬車上,查看他手裡的東西,裝著藥粉的紙包、匕首、各種小瓶罐……還有一枚玉佩。
那枚玉佩,看起來品質不俗,裴君拿起來,觸手溫潤,她便重新回到車廂去瞧那些孩子的領子裡,果然有一個四歲大小的孩子皮膚十分細膩,已經被粗糙的麻衣磨出了紅印。
“將軍,可是有發現?”
“嗯。”裴君再次彎腰出來,將玉佩遞給護衛,躍上她的馬,道,“先去彙合,稍後再說。”
“是,將軍。”
護衛隨手從馬車廂內抽了兩根麻繩,將那兩個歹徒捆起來扔到馬車上,隨後又將他自己的馬拴在馬車後,這才坐上馬車駕車掉頭,跟上將軍。
另一個護衛也已檢查好第一輛被裴君製住的馬車,待她一過來,立即便稟報道:“將軍,是五個年輕的娘子,屬下隻給她們解了綁,沒有查看。”
裴君點頭,“先帶過去,請我祖母和妹妹瞧一瞧有沒有受傷。”
老郭氏等人就等在前方三裡外的林邊,就在官道下邊兒一條小路邊,沒什麼行人經過,且寬闊平坦,十分適宜暫時修整。
裴君他們走到岔路口時,瞧見了記號,便打馬找過來。
老郭氏、裴嬋、裴司等人全都在馬車下等,一瞧見他們過來,連忙向前迎了幾步。
裴君翻身下馬,眼神安撫祖母妹妹後,對裴司和幾個護衛道:“將馬車上的孩子抱下來處理一下傷口。”
隨後,她又跟裴嬋道:“嬋兒,另一輛馬車上還有五個娘子,我想你去看看,你會害怕嗎?”
裴嬋搖頭,“我不怕,嬋兒很高興能幫上阿兄。”
老郭氏立即道:“我跟嬋兒一起去。”
裴君跟著她們一起過去,又讓護衛將另一輛馬車上的小女娃一並抱過來。
老郭氏和裴嬋一上馬車,見到昏迷的五個姑娘,頓時滿眼心疼,“造孽呦,這是不是碰到拐子了?”
裴君靠在馬車廂外,“許是吧。祖母,看看她們的傷情如何。”
老郭氏挨個瞧了瞧,道:“沒有血,有些淤青,誒呦!都勒的黑紫了,那些殺千刀的拐子,怎麼這麼壞!”
今日他們碰見的隻是冰山一角,還有許多他們沒見到的,黑暗永不會消弭。
裴君微微側頭,淡淡地說:“祖母,沒有重傷,咱們便抓緊趕路,將人送到京兆府衙去,由京兆尹安頓。”
“好,我和嬋兒給她們整理一下衣服。”老郭氏衝著馬車外的孫兒道,“你不用陪著我們。”
裴君瞧那輛馬車的孩子一一被抱出來,招手叫一個護衛過來,然後走過去,上到馬車仔細查看各處。
這馬車裡麵空間不大,且因為封得過於嚴密,味道並不好聞。
裴君微微掩住口鼻,蹲在那兒,仔細打量著四角的鐵環和繩結,繩結就是很普通的打法,鐵環看起來也很容易打,看不出出處。
她又彎起食指,輕敲車廂板……
裴司不會處理傷口,幫忙抱下孩子,便走到馬車外向裡麵打量,“阿兄,能看出什麼嗎?”
“馬車專門改裝過,箱板也很結實。”裴君跳下馬車,看向那三個被打暈的歹人,有些無奈地呼出一口氣,“打草驚蛇了。”
隻有三個人趕路,車上這麼多人,顯然還有接應的團夥,這三個人隻負責運送。
他們隻攔住了這兩輛馬車,還不知道能從這三個人口中問出什麼,馬車上線和下線是什麼人皆不得而知,而現在比較緊要的情況是,馬車沒能準時到達他們要去的目的地,接應他們的人發現不對,肯定要躲起來。
以後還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遭殃……
裴君皺眉,救人確實不宜遲,這沒什麼好說的,可若是什麼都不做讓那些惡人就這麼躲過去,實在教人意難平。
“裴司。”
裴司應聲,“阿兄,你吩咐。”
裴君拍拍裴司的肩膀,“我這邊還要耽擱一段時間,你我也不是外人,護衛知道我府邸在哪兒,我就不親自送你和祖母她們回府了。”
“阿兄,是要抓拐子嗎?正事要緊,我們無妨。”裴司有些擔心地問,“你們隻有幾個人,會有危險嗎?”
裴君神色很淡,“還能比戰場上危險嗎?安全不必擔憂,隻是我要在這兒審問一下,不好讓祖母和嬋兒聽見。”
裴司一怔,瞥向那三個拐子,微微抿唇,點頭。
“我去看看祖母她們怎麼還沒出來。”
她過來已經有一會兒,便是給那幾個姑娘整理衣服,也該整理完了。
裴君抬腳過去,剛走了幾步,忽然車廂裡響起一聲尖利的叫聲:“啊——走開!”
緊接著,便是裴嬋一聲不甚清晰的痛呼。
裴君連忙跑過去,隻見一個神情慌張的女子推開馬車門,跳下來,一見到她,眼睛一亮,踉踉蹌蹌地撲過來,“裴將軍,救我!”
她仿佛看到救星一般,徑直往裴君懷裡撲。
一個弱女子撲向一個男人懷中,大多數男人其實都能躲開,端看他想不想躲。
裴君救人,卻不是個真正憐香惜玉的男人,是以她腳下一轉,任由那小娘子撲空。
裴司聽到動靜也不放心,緊隨裴君過來,正好在裴君身後,一見阿兄躲,他也下意識地往旁邊一錯,下一瞬,那小娘子便直直地摔在兩人身邊。
“裴將軍?!”小娘子滿眼皆是不可置信,還有一絲委屈和控訴。
裴君看了她一眼,大步走向馬車,敲敲馬車門,問:“嬋兒,你還好嗎?”
裴嬋立即應道,“阿兄,我沒事。”
裴君沒親眼看見,並不放心,“祖母,嬋兒,你們整理好便出來吧,該走了。”
那小娘子呆怔地坐在地上,眼淚珠子似的滾下來。
隻是可惜,無論是裴君還是裴司,都不關注她,護衛們亦是各司其職,她隻能一個人在那兒傷懷。
馬車上,老郭氏一臉心疼地扶著孫女兒出來,裴君瞧裴嬋強裝無事的心虛樣子,視線在她不敢踩實的右腳上一停,什麼也沒說,先扶祖母下馬車,隨後轉過身背對裴嬋,“上來,我背你。”
“阿兄,我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