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你為何要這麼做……”
劉巧女隻是一個普通的婦人,見識從來便不多,她不明白,裴君為什麼能毫不在意。
“你爹那樣才貌雙全,怎能教旁人混淆血脈……”
裴君聽她此言,微怔。
母親應該是真心愛慕過父親的吧?否則當年母親也不會心甘情願地掏空嫁妝調理父親的身體,隻是她記憶裡的父親,一心功名,每有好轉便鑽進書房苦讀,生生耗儘心力,才英年早逝。
如今母親會這般多愁善感、精神脆弱,祖母、父親、她,甚至母親自己,都不無辜。
她尚且能對素不相識的人報以善意,對親人,更該多一絲包容。
裴君柔聲道:“母親,正因為父親是那樣雋拔的人物,所以到此為止,不好嗎?”
“我不會留下孩子,也不會過繼裴家其他房的孩子。我會讓您看見,即便沒有子嗣,父親的香火,也不會斷絕。”
劉巧女搖頭,不信,“人怎麼能沒有孩子?兩代三代,裴家宗族還記得你們,數代之後呢?”
“母親,我是裴君啊……便是裴家不記得我,百姓也會記得我。”
裴君語氣中透出一絲絲無奈,“您到底什麼時候才能記住,我不是普通人家的娘子,我是大鄴的裴將軍。”
“更何況數代之後,裴氏一族是盛是衰,你我又怎能知道呢?”
“我是記不住,也什麼都不知道,我就是個沒見識的婦人。”劉巧女忍不住使氣,“可我不懂也儘力不去給你添亂了,你能不能彆嚇娘?”
裴君拍撫她的背,安撫道:“我知道我是家裡的頂梁柱,一切決定都是三思而後行的。”
劉巧女的情緒在裴君的安撫下漸漸穩定下來,隻是神情依舊懨懨。
裴君也不問她為何會與三房一同進京,隻讓她好好在府裡住著,等裴嬋成親再回晉州也不急。
劉巧女卻道:“我隻是想瞧瞧你和嬋兒在京城過得好不好,她將來的夫君必定不是普通人家,我一個改嫁的生母出現在婚禮上,教人如何看她?”
“裴吉成婚後,我們就跟裴家人一道回晉州。”
裴君勸她不必在意,可劉巧女堅持,裴君體諒她的慈母之心,便順了她的意。沒再強求。
而劉巧女又道:“我們搬出去,不住你府上。”
裴君問:“這是為何?您覺得我府裡住著不舒坦?”
劉巧女嗬了一聲,“我如今已經改嫁,才不願意在你祖母眼皮子底下住著,我也不想瞧見四公主的肚子。”
“……好吧,我會安排,您暫且忍耐兩日。”
裴君所謂的安排,自然是借用郝得誌的宅子,郝得誌沒有二話,她便讓宋管家派人去收拾,順便燒屋子。
然後,裴君才告訴祖母。
老郭氏聽後就一副生氣的模樣,直說劉巧女這是故意給她臉色看。
如今不用裴君說話,裴嬋便會安撫老太太的情緒。不過此時,裴君倒覺得分開住也是好事。
……
劉巧女一家四口和三房眾人皆是到京後第三日搬出裴君府邸的。
郝得誌的宅子所在的宣平坊和裴家買宅子的新昌坊相鄰,裴君和裴嬋送眾人時,特地帶他們認路,方便他們這段時間互相走動。
裴家其他人和劉巧女關係尚可,劉巧女還主動說要幫忙操持婚事,三房眾人都沒有推辭。
郝得誌的宅子裡隻有一對看門的老夫妻,裴君特地派了兩個護衛過去,方便母親出行或者有其他吩咐。
一應事宜全都交代好,裴君和裴嬋才離開。
年底時,處處皆忙,裴君抽不開身管家裡,隻列了禮單交給裴嬋,讓她在年前務必將節禮挨家送出去。
先前裴君去信回鄉,托族人采購大量的晉州土儀,隨三房一同進京。
都是京城較為新鮮的東西,且量大實惠,裴君以此為節禮,也是跟顏相學的。這樣其他人家回禮時,大多也不會回太過昂貴的東西。
當然,裴君也提醒裴嬋,她這般做是因為她如今的官級,大多數人都不會也不敢心存不滿,但裴嬋若是出嫁,還要就事論事。
裴嬋將兄長的話全都記在心上,和宋管家一起仔細地料理年底諸事。
她自進京以來,便飛速成長,裴君看著亦是欣慰不已,不過欣慰完,還是要專心於金吾衛的公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