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飛白在這樣的家庭環境中還能考中進士,都是老安東侯抗住家裡女人們的寵溺無度,精心培養出來的,人長得高大,但是性子很軟和,幾近沒脾氣,是京裡著名的冤大頭……
裴君想起五公主有些驕縱但是天真的性子,倒是很適合這樣的人。
五公主身份高貴,安東侯府那些強勢的長輩便做主不到她頭上去,再對韋飛白用些心,管住他身邊的人,應該過不差。
這些都是一瞬間出現的想法,待到有人上奏其他事,裴君便又收回思緒,不再想五公主的婚事。
下朝後,好些人去恭喜老安東侯,裴君也去祝賀了一句,沒有過多交流。
謝漣的隨從等在皇宮外,見到她出來便迎上前,替謝漣邀約她。
裴君跟他說了一個地方,到時在那兒彙合,然後便上馬車回金吾衛。
午間,裴君提前等在約定好的地方,等到謝漣出現,便請他到她的馬車上說話。
謝漣已經辦好了她的事情,一上馬車便直接告知裴君。
裴君一笑,問道:“謝少卿可是查了那史縣令?”
謝漣並不否認,“我是謝家子,起碼不能給謝家惹來麻煩。”
“謝少卿若依照我說的,將對此人的安排推到旁人身上,便是有事,也不會牽連到謝家。”
謝漣敏銳地看著裴君:“此人果然有問題?裴將軍應是路過新□□,偶然抓到拐子才識得此人,難不成與拐子有關?可若是與拐子有關,又不必如此大費周折,下官是否可以猜測……”
裴君輕笑,“謝少卿大可懷疑,何必說出來?裴某可不會在此時便對謝少卿毫無保留。”
謝漣認真地看了她片刻,心中衡量過後,決定適時止住,轉而問道:“裴將軍今日帶下官去何處?”
裴君笑道:“升平坊有一家烤羊腿,火候極好,羊湯也香醇,正好請謝少卿一道去嘗嘗。”
馬車到升平坊,但今日這家館子人已滿,裴君便詢問謝漣:“我義妹家中醫館便在此坊,謝少卿若不介意,我們外帶去醫館用?”
“若不麻煩,下官皆無妨。”
遂,裴君便讓護衛去買,他們則是先去仁心醫館。
阿酒見到謝漣,一怔,隨後便自然地問好,又與謝漣頷首示意。
謝漣看見阿酒,眼中亦是閃過片刻恍惚,他這樣守禮的人,也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裴君領他到後院坐下,見他神色有異,當作什麼都不知道一般,笑問:“謝少卿,怎麼了?”
謝漣搖頭,“隻是瞧著麵善,似是見過,又一時想不起來。”
“世間之大,有所相似也是常事,阿酒自小便長在北境,後來又在軍中做了數年軍醫,想來也與謝少卿舊識不相乾。”
謝漣也這般認為,點點頭,不再糾結於此。
醫童端了一壺藥茶來,放在桌上,便不打擾。
裴君手剛抬起來,謝漣已經拎起茶壺,為兩人斟茶,她便收回手,從善如流地接受對方的好意。
醫館後院種了些藤蔓,馬上就要入夏,藤蔓已經爬滿牆,上頭墜著一個個小小的白色粉色的花蕾,他們坐在正院,一眼正好能看見。
兩個小藥童在院子裡曬藥材,也不怕生,嬉笑玩鬨,卻也沒耽誤正事。
而屋內,一應擺設都有條理,並非隨意擺放,質樸中透著精心。
謝漣端起茶杯,嘗了一口帶著細微苦澀的藥茶,忽然道:“這醫館,與我尋常見過的不同,頗懂生活之趣。”
阿酒提著幾大包藥進來,聽到他的話,笑道:“小門小戶,也能自得其樂,更何況我和阿爹慣常多見生死病痛,若不豁達些,添些意趣,日子實在難過。”
謝漣聞言,歎道:“豁達不易。”
“前事不可追,來事尚可做,問心無愧、莫要回頭便是。”
謝漣又是一怔,若有所思。
阿酒便轉向裴君,道:“將軍,正好您來了,便一並將藥帶回去,記得日日用。”
裴君習以為常地接過,放在旁邊長凳上,“我日日都沒落下,且放心吧。”
“這都是為了您的身體好,前幾日陰天,您不是沒那般疼了。”
裴君點頭,“是好了些。”
她到底還年輕,有些病症容易休養,雖風濕無法根治,但藥浴足浴日日不斷,湯藥也喝了許久,確實緩解些許,讓她好受了些。
這時,謝漣回過神,看向裴君,關切道:“裴將軍身體無礙吧?”
裴君笑了笑,不以為意,“都是舊傷病,打仗時沒工夫精心調養,近來好多了。”
謝漣看向那藥包,心下一歎:“裴將軍如此年輕,為大鄴為百姓受難了。”
裴君剛回來時,倒是不少人對她這樣感慨過,連明帝也關心過她的身體,但一年過去,她實在不想以此來博同情,便默而不語。
正好,前頭醫館木軍醫喊了一聲:“阿酒,來客了。”
阿酒眼睛一動,走過去,掀開簾子,見到來人,便做了個“請”的手勢,請那人入內。
不多時,魯肇出現在後院。
謝漣眼中閃過些許驚訝,看向裴君,又看向阿酒。
裴君神色如常,招呼了一聲,請魯肇入座。
在此見到裴君不意外,但魯肇沒想到會見到謝漣,麵容嚴肅地和謝漣點頭示意,直白地問:“裴將軍怎會將謝少卿帶至此?”
裴君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故意玩世不恭地笑道:“我隻阿酒一個義妹,自然希望她有個好歸宿,謝少卿這樣光風霽月的人物,兩人又男未婚女未嫁……”
魯肇霎時臉一黑,看向謝漣的眼神都帶著寒光。
裴君可不怕他,嘴角的笑意還越來越大。
謝漣突遭無妄之災,整個人無奈極了,但看著魯將軍的神色,猜到些許,又透出幾分趣味來,便沒有反駁。
半晌,魯肇冷冷地扔出一句:“謝家子與阿酒絕無可能,裴將軍莫要誤了阿酒的名聲。”
“魯將軍便有可能嗎?”謝漣不是搬弄是非之人,裴君便也沒刻意逼著,直接道,“魯將軍才是,莫要害了阿酒的名聲。”
魯肇兩腮繃緊,看向院中阿酒的眼神,固執得很,根本不理裴君所言。
謝漣瞧著兩人,不好做聲。
護衛帶著香噴噴的烤羊腿回來,打斷了他們略顯之間略顯僵硬的氣氛。
裴君語氣又恢複如常,招呼謝漣和魯肇一起吃。
魯肇沉默地拿起筷子,謝漣見此,更覺兩人關係頗奇怪。
桌上,裴君和謝漣隨意聊起京中近來的案子,魯肇也不插言,大口快速吃完,便去院中幫阿酒整理藥材,乾些體力活。
謝漣不自覺地看過去。
裴君瞥了一眼,道:“尋常百姓家,男子心儀女子,才會這樣上門做活,魯將軍如此,謝少卿可覺得蠢笨?”
謝漣嘴角泛起一絲苦笑,“蠢笨也好過無望,我不如魯將軍多矣。”
他和四公主還是互相有意的,偏一個人勇往直前,另一個退離自守。
“情”之一字,最是磨人,不能乾脆利落地想要便爭取,不想要便放棄,隻能自苦。
裴君夾起一片酥脆的烤羊肉,嘖了一聲,“有肉無酒,到底差了些。”
吃完,裴君準備告辭回金吾衛,見魯肇沒有要走的意思,便猜到他今日應是休沐。
阿酒說過能處理好,她多嘴一句便罷了,不能插手太多,是以裴君便和謝漣直接離開。
走過醫館前堂,注意到藥櫃下有一份跟她手中差不多分量的藥包,上麵係的繩結也跟她手裡這些一模一樣,肯定是出自阿酒之手。
裴君本想開口問木軍醫一句,但嘴唇張了張,又沒有問出來。
是與不是,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阿酒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