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度使姬寬即將進京,京中耳報多的,早早便得到了消息,就等著他回京,姬家這一攤事兒落準。
畢竟是一個大世家,大鄴建國便煊赫非常,姻親無數,與朝中不少人都牽扯甚深。
這一次姬家落難,暫時還隻拘押了姬家人,未牽連旁人,可事情沒有個確定,誰都無法放心,因此這半月左右,或是為了撇清,或是為了牟利……總之不少朝臣都在暗自活動。
裴君在京中有些人眼中,就是個“混不吝”,“油鹽不進”。她掌金吾衛,除了自個兒的人,一個蚊子都休想鑽進金吾衛豎起的藩籬。
姬府一道牆,裡外不通,沒人能遞消息,姬家女眷不知道外頭的情況,外頭也不知道姬家是否處理掉了不該有的東西。
這也是郝得誌看守姬府的好處,他就是個孤家寡人,背後就站著裴君一人,誰都甭想教他鬆口,也沒有親眷來買通。
若是換了曹申,或者旁的人,家裡總有些不好推脫的關係,便是不會違抗裴君的命令,難免得罪人影響甚多。
而看守人不是個好差事,得時時刻刻盯著,不能有任何放鬆。
裴君私掏腰包,每日都好吃好喝地犒勞這些金吾衛,施粥施藥也摻了一筆,她這樣大手大腳,惹得府裡的小管家娘裴嬋總是擔心日後她出嫁,兄長會窮困潦倒。
裴嬋甚至還想要悄悄縮減她那部分的花用,但是很快就被四公主秦珈發現了。
高門大戶,每季都要做許多新衣服,更甚者,幾乎從不穿舊衣出門兩次。
四公主瞧見裴嬋這一段時間反複穿那幾身衣服,便留了心,一問得知她沒做新衣服,還以為出了什麼事,要給她做幾件。
裴嬋自然推辭,卻也不好意思說實話,隻含糊地帶過去。
四公主不好追問,轉頭看見裴君,便跟她說了。
裴君要更了解妹妹一些,她心細如發、重視家人,指不定就是又杞人憂天了。
“說來名義上,我是七娘的嫂嫂,給她做幾件衣裳無妨,隻是她太過客氣了。若是裴將軍不介意,我就自己做主了。”
裴君搖頭,勸阻:“嬋兒心思重,公主若是這時送她新衣服,以為是她讓我這個兄長在公主麵前丟臉,更得多想。”
裴嬋想得多的小毛病,是從小養成的。
父親早逝,母親改嫁生子女,她又入伍多年不歸,祖孫兩個老的老少的少,難免影響性子。
但也算不得不好,裴君隻會心疼她乖巧太過,卻也不會不滿什麼,畢竟是為了家人才這般。
所以,她身為“兄長”,也該體諒一些。
當然,隻是她和祖母這個家人體諒,日後可能再有夫君、孩子體諒,她不會要求四公主遷就。
“公主,你不需要做太多,祖母和嬋兒是我的責任,不是公主的,你隻要順從本心,過你想要的日子便可。”
裴君還彆有深意地提點:“公主,有人可是費儘心機地掙紮,你難得能夠親手掌控自己的人生,莫要浪費了……”
四公主沉默。
裴君轉向三郎,想要逗一逗他,但她才從外麵回來,身上臟,便對照看三郎的嬤嬤道:“將我先前送過來的平安扣取過來。”
嬤嬤看向四公主,得了準,便去取過來。
平安扣還好好地待在盒子裡,裴君拿起來,吊在奶娃娃身體上麵,輕輕晃動,逗他來抓。
小娃娃伸手,一抓一抓,小手卻每每將平安扣推得晃動幅度更大。
而且他的注意力,也不在貴重的平安扣上,而是在那紅繩上。
裴君便笑道:“小娃娃都喜歡豔麗的顏色,回頭我讓人做個支架,選些漂亮的珠子綁起來,教他抓著玩兒。”
“嗯……”裴君思考,“再掛兩個鈴鐺,一碰就清脆作響,他肯定喜歡。”
四公主一直就不是很明白,為什麼有男人能夠毫無障礙,哪怕他們之間的關係隻是一個障眼法,可以裴君的本事,為什麼不好好找一個貴女,生一個可愛的孩子?
但她的心裡,裴將軍才是真正冰壺秋月一般的人物,生不起任何一點惡意的揣測。
四公主揮退下人,低聲道:“我和三郎也不是裴將軍的責任,裴將軍不必對我們太好,我們受之有愧。”
裴君沒看她,拎著平安扣上上下下地逗孩子,“你想太多了,我對三郎好不好,不是因為他是四公主的孩子。”
那就隻能是因為她人好。
四公主抿唇,片刻後,猶豫地問:“裴將軍,姬家……”
裴君這才抬頭,有些意外地看向她,“公主竟然也關心姬家的事?”
四公主垂眸,睫毛顫了顫,故作無意地說:“我隻是識得姬娘子,不算熟悉。”
裴君微微挑眉,隨後點點頭,故意表現出不在意地轉回三郎。